白凤微微一愣,放在沈长安手腕上正准备把人拎起来手也停在了半空中。
再回过神来时,对方已经坐了起来,正用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盯着自己,仿佛白凤才是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的人。
似是生气于自己居然在敌人面前这般失神,又似是愤怒于沈长安的脸与自己靠的实在太近,总之,白凤反应过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举起掌侧的羽刃在对方本就受伤严重的腹部来了一下。
收回羽刃,略带嫌弃的用沈长安的衣服擦干净上面的血迹,满意的听着对方发出的一阵哀嚎。
“我做错什么了?!”
“在要杀你的敌人面前晕倒就是你最大的错误。”
语气不善威胁着对方,白凤带着邪气满满的冷笑盯着沈长安,刚刚擦干净的羽刃斜放在胸前,随时准备再次出动。
着实被眼前这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美人给吓到了,沈长安不敢再多说话,毫无优雅风范的直接退到了墙角。
“你的愈合速度很快啊?不过睡了一个多时辰,这么严重的外伤居然就已经恢复了这么多。”
白凤的视线落在了沈长安敞开的上半身,打量着不由得挑起了眉头。
明明应是已在江湖中厮杀了多年的剑客,颀长而匀称的身体上居然完全看不到细小伤痕,就连腹部那险些致命的贯穿伤此时也愈合了些许,不严重的边边角角甚至都已经结痂了。
纵是剑术再高超的侠客,也不可能做到如此无伤,纵是医术再高明的大夫,也是不可能将疤痕去掉的如此完全。
想一想那十六个莫名的字,再想一想上次见面时沈长安古怪的举动,又结合上卫庄的执念,白凤已猜到了一些东西。
“阴阳家的咒术秘宝吗?还是来自蜀山的圣器异物?”
白凤伸出了手,作势要去拿沈长安的扳指,他本以为会乖乖的把东西交出来,没想到对方居然狠狠地拍开了自己的手,把戴有扳指的左手藏在了身后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他对那扳指没什么兴趣的,本是打算看看是个什么样的宝贝就还回去,没想到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强烈抵抗,这倒是勾起了白凤的好奇心。
你不让给我看,我就偏要抢。
带着这样小孩子气的想法,白凤把羽刃架在了沈长安的脖子上,那上面有一条细长的线,想来是之前墨玉麒麟挟持对方时造成的伤口,又因为那枚扳指的神奇能力而很快愈合了最终留下的痕迹。
“乖乖把东西给我,或者我现在杀了你然后从你的尸体上拿走。”
“你不敢杀我。”
“为何?”
“因为卫庄还活着。”
“哦?你以为我怕他?”
白凤眼神犹如一阵寒风扫过,又如火焰一样会把人灼伤,充斥其中的狠戾与杀意几乎要涌现成实体。
他虽已不是十几岁的轻狂少年,但在他心中卫庄的位置还是极其尴尬,三分流沙主从的尊敬,三分对于强者的向往,三分暗自发力的较劲,以及一分从未散去也不可能消失的薄凉恨意。
他在江湖中的名声不小,但大多时候都是‘流沙的第一杀手’‘据传实力仅次于卫庄’这种,就算没有白凤这般的心高气傲,普通人总是在别人的阴影下被夸奖也是受不了的。
像是诅咒又像是技巧,沈长安总是有能力踩到别人的最不能触碰的雷区,并且在那上面反复横跳疯狂乱窜。
羽刃移到了眼角,顺着颧骨缓慢的向下移动,沈长安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脸上的皮肤被锋利的刃划破、切割。
白凤自是还不打算反了卫庄的,但卫庄的命令只是说‘要活的’,所以,只要还剩一口气就可以了吧?
切肤之痛,深入骨髓。
沈长安硬生生的咬着牙忍住了没有叫出声,只是死死地盯着白凤似笑非笑的嘴角,仿佛那里会盛开出一朵花。
折戟的愈合能力虽然已没有八个月前那么强了,但在愈合这种细小的外伤上还是十分迅速的。
当白凤转换阵地开始在沈长安的锁骨上刻字的时候,沈长安脸上的伤已经愈合的只剩下一条浅浅的线了。
“美人,真的很疼哎。”
沈长安昂起头去看房间上方的横梁,锁骨更加清晰的展示在白凤的羽刃之下,阳光透过破碎的天窗照映一地阴影,那阴影的形状唯美却又诡谲,看的人只感觉脊背发凉。
“如果我现在给你道歉你能就此放过我然后带我去见卫庄吗?”
回应沈长安的是一声满是嘲讽的嗤笑,锁骨处传来的痛非但没有缓解反而变本加厉了。
完了,美人更生气了。
沈长安目光已死,内心不停的叹息。
哦当然,他叹息的不是自己被白凤如此折磨,他叹息的是这个美人太狠太烈了自己完全驾驭不了。
破碎的天窗上,一只漆黑的乌鸦落了上去,它展开了与身子颜色融为一体的黑色翅膀,颤动着咽喉发出凄厉的叫声然后迅速飞走了。
沈长安眨了眨眼试图把注意力转移到那只乌鸦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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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只乌鸦飞走了。”
“有只白鸟跟着它。”
“乌鸦隐于夜色,静默其中,等待日出。”
“白鸟高贵优雅,跃于月色,宠而任性。”
“你如此明大势,懂大体,想必是猜的到这结局的。”
红衣男人随手将身边的竹简投入火盆里,惊的那燃烧的正旺的炉火窜起了火苗,屋内本就仅存无几的几丝凉意彻底散去。
被摇曳的火光映衬的变形扭曲了的黑衣男人只是沉默着,许久,才慢吞吞的掀起眼帘,那双向来带有天生的魅惑的眸子此时却没有半丝涟漪,如同一汪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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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你知道……百鸟吗?”
没由来的,突然提出了这个问题。
已经转移到胸前刻字的羽刃一抖,刃尖生生的刺入肋骨下一寸半,疼的沈长安瞬间清醒了。
白凤的笑瞬间消失了,那张清秀俊美的脸变得越发冷漠和阴沉,他将羽刃收回,似乎已经把扳指的事忘的一干二净了。
“你从哪听到这个名字的?”
“江……江湖传闻!”
意识到自己又踩了雷点,沈长安连忙把自己曾在客栈听到过的那些东西一股脑说了出来。
「百鸟生于韩,止于韩,活于姬无夜,亦亡于姬无夜。」
「据说,有一个人要去杀一个人,可姬无夜派出百鸟拦了他的路,于是他屠了百鸟,平了鬼山。」
『那个人那般厉害,他要杀的又是什么狠角色?』
「不知道。」
『那他最后成功杀死要杀的人了吗?』
「不知道。」
『百鸟那么多轻功卓越的杀手,真的一个都没剩下?』
「不知道。」
『你说你说,会不会那个人不是去杀人的,而是去救人的呢?』
「不知道」
『切,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
「屁!我要是什么都知道还能活到现在?!」
『……你说的还真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