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黎夫人的脸色已难看到了极点,毛笔在手中微微颤抖。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子深少爷……去医院看舅老爷的事,我不是故意隐瞒您的。”吴妈低着头,不敢直视黎夫人的眼睛。
试管婴儿的事她的确是早就知道了。只不过,不是听袁峰说的,而是在黎夫人夜里做噩梦,她帮她按摩,缓解压力时无意间听到的。
“是子涵,对吧?”
“子涵少爷也是好心,想着,也许舅老爷……”
“谢谢你吴妈,没事。”
话落,黎夫人继续提笔练字,只是眉宇间多了一份愁容。
“爸爸,你不要再和大妈打电话了好不好?她是坏女人,她是狐狸精,你让她走,你快让她走。”
“爸爸,她就是狐狸精,是坏女人,我要妈妈。爸爸,你不能和她生孩子,你是明月一个人的爸爸。”
“你还我妈妈,还我妈妈!”
黎明月的话又一次在黎夫人耳边回响,虽说童言无忌,可这每一句哭诉和谩骂都是在往她心上扎。
手中的毛笔掉落在纸上。
她脑子里乱哄哄的,一会儿是和易晓丹一起在校园里嬉戏打闹,一会儿是自己偷偷跟踪黎振山去医院。还有哥哥袁峰买了新车,带着她去参观办公室。那里有好多好多文件夹,她一个个看着,翻着。
很多片段忽的涌入脑海。就像看电影一样。黎夫人的思绪被各种杂乱的记忆和场景所占据。
“夫人,您怎么了?”
“我不是狐狸精,我怎么可能是狐狸精?我不是!吴妈,我不是。”
吴妈见状,赶紧跑向储物柜。
接着,她一手端着水杯,一手拿着药,十分关切地看着黎夫人:“夫人,来,先把药吃了。”
“我该吃药了?”
谁知,黎夫人的手颤抖了一下,没拿稳,水杯掉落在地面上。
杯子发出清脆的破裂声,碎片四散飞溅,水滴洒在地面上。黎夫人愣住了,她呆呆地看着碎裂的水杯,仿佛看到了自己内心的破碎。
她的眼神失焦,无法集中思绪,仿佛被什么深深地扎了一下。
“没什么?振山为什么到死……都还在想着晓丹,一句话都没有给我留下。他从来就没有正眼看过我,他说他这辈子只有一个妻子,是易晓丹。我只是孩子的母亲,我不是他妻子,永远都不是。”
“夫人,来,赶紧把药吃了。”
“我不吃药,我没病,我心里清楚的很,我只是……我只是愧疚,我对不起晓丹,我对不起她。”
“夫人,您不能这样胡说,易小姐只是运气不好,和您没关系。”
“和我没关系,没关系!”
黎夫人静静地蹲下,紧紧抱住自己,泪水湿润了她的衣襟。
失落的情绪充斥着她的内心,让她感到自己仿佛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怎么爬都爬不起来。
“夫人,您别动,马上就来。”
吴妈嘱咐完黎夫人就出了书房,她得赶紧整理一下玻璃碎片,防止黎夫人误伤到自己。
而这时,黎夫人慢慢弯下腰,用颤抖的手捡起几片碎片。她的手指被细小的碎片划破,但她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有心中的无尽悲伤。
血滴滴落在碎片上,仿佛玫瑰花瓣一样,是那么的鲜红。
这景象让黎夫人更加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感到自己就像是这个水杯,永远无法再完整地存在。
“夫人,您……您流血了,您等一下,别再乱动了。”
“我没事,我好的很!”
黎夫人缓缓地站起身,她低头看着自己出血的手指,眼泪不禁流了下来,可嘴角却是微微上扬。
吴妈皱眉,赶紧去拿医药箱。
她心里很自责,刚刚去找扫把的时候,她就应该想着先把夫人拉到沙发上休息,也许就不会受伤了,结果流了这么血。
旋即,吴妈从医药箱中拿出消毒棉球、碘酒和绷带等物品。
她轻轻地拭去黎夫人手指上的血迹,从医用瓶中取出一块消毒棉球,用碘酒沾湿后,温柔地在伤口周围擦拭消毒,一遍又一遍。
接着,吴妈剪下一段绷带,小心翼翼地开始包扎黎夫人的手指。
她熟练地将绷带缠绕在伤口周围,确保伤口得到有效的保护。每一次固定绷带时,她还轻柔地按压一下,使它更加贴服,非常仔细。
这种专注,仿佛是在给予黎夫人一种心灵上的安抚。
黎夫人眼眶湿润,静静看着。
此情此景,让她感受到了一种被关怀和呵护的温暖。她的紧张的情绪逐渐得到缓解,内心的慌乱也渐渐平息下来,不再那么烦躁了。
吴妈轻轻松开手中的绷带,看着黎夫人的伤口已经得到妥善处理,微笑着说:“夫人,好了,不用担心,很快就会好的。”
她的声音很温柔,也很轻,充满了母亲般的关爱和安慰。
黎夫人看着自己已经被包扎好的手指,泪水夺眶而出。她多想喊一声妈妈,她已经很久没有喊过妈妈了,可话到嘴边,最终还是顿住了,她实在是喊不出口。
两人相依相伴了二十几年,怀孕期间的种种不适,生了孩子的手忙脚乱,妯娌间的磕磕绊绊,每一次都是吴妈陪着她,像母亲一样。
“吴妈,谢谢你,如果没有你,也许这些年我可能早就……”
吴妈轻轻拍了拍黎夫人的手,温柔地答道:“夫人,别怕,没事儿,我会一直在您身边陪着您的。”
儿子再孝顺,都不及你。
黎夫人在心里默默感叹,忽的眉眼弯弯,她笑了,笑得很灿烂。
突然,一道激动的男声传来。
“妈,我舅说他……”黎子涵笑呵呵地跑进来,停顿几秒后关切地询问道,“妈,你怎么受伤了?”
“没事,捡杯子的时候不小心扎到了手。”黎夫人微笑着解释道。
“我说呢,下次小心点。”
“你舅舅怎么了,他说什么?”
“噢,那个,舅舅说他不回蓝城老家了,他要加盟我的烤鸭店,等出院后就留在这里,再也不走了。”
黎夫人闻言,直接愣住,她不敢相信这话是出自于袁峰之口。
以前怎么说都不肯!
奇怪,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你舅舅真这么说?”黎夫人再次询问道,想确认一下真假。
“妈,你放心,我不会要舅舅钱的,我就是悄悄告诉你一声,舅舅不走了!怎么样,超大惊喜吧?”
他堂堂黎家二少爷,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能要舅舅的养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