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坚脸色一变,先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旋即又摇了摇头。转眼一看,陈安晏也正瞧着自己。
这些年陈安晏数次问及自己身世的一些问题,丁坚总是各种借口避而不答,如今事关自己的病因,陈安晏颇有玩味的看着丁坚怎么回答。
沉默片刻后,丁坚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出声问道:“若是神医知晓了这前因后果,可有把握治好我公子的病?”
薛启堂却是摇了摇头道:“并无半分把握,只能尽力一试。”
丁坚怒道:“你这老头,在拿我们寻开心么?”
陈安晏也觉得无趣,起身来到桌前,倒了杯酒,正打算喝下,却被丁坚拦下。篳趣閣
“我们马上就要回去了,这酒还是不要饮了。”丁坚特意在酒字上加重了音量。随即又对薛启堂说道:“既然你治不了我公子的病,那你便走罢。”
陈安晏无法,又坐了回去。
那薛启堂却没有退出去,反而是来到了露台处,背对着二人,看着大江,慢慢说道:“数十年前,我曾去过长白山一带,想要寻些灵芝、玄及等草木入药,却在山中遇到一户人家。这户人家说来也挺奇怪,寻常住在山间的猎户家里都会有弓箭、捕兽夹这些工具,穿戴也会以动物皮毛为主,可这户家里这些几乎都没有,却是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药材,若不是在山里,寻常人定以为是个药材贩子。这也就罢了,最让人奇的是这一家三个汉子带着一个孩子,却是一个女眷都没有,反倒是有个大和尚。这孩子也不过一两岁,与公子不同的是,这孩子患的是体热之症。”
“莫非…?”
“不错,初见之时我也以为是寻常发热,可在询问之后才知,这孩子自小便有这病。起初他们也以为是温病,可在数次诊治之后却是毫无起色。请了不少大夫,却都药石无救。本来还打算去往京城和江南寻访明医,可孩子太小,再加上路途遥远,就怕孩子坚持不了。原本我自问行医多年,见过的疑难病症不少,而大多都是庸医误诊,又或是用过一些土方之后病情加重又以讹传讹。但这个孩子不同,其内腑五脏俱有损伤。我在那里住了大概半个月,却未能想出治愈之法。最后那家人告诉我,孩子母亲在分娩之前受了些火毒,或许是受此影响那孩童才会如此。只是那时候我有要事赶着回杭州,来不及细细研究,只能先开了几副清内热的汤药,教了他们一些推拿手法便离去了。”
“那后来呢?那孩童现在何处?其病可曾治好?”
“我回去之后本来打算在一个月后再上长白山,那时我已周游山川不再坐诊,便想着要去救治这可怜的孩子。谁知家翁突然染病,族中旁人皆要坐堂看铺,唯我最闲。家翁年事已高,也不得不小心,因而在家耽搁了一年。等到一年后,我再去长白山时,那户人家却已经搬走了。看桌上的浮尘,至少已经离去半年了。”
“那孩童…?”
“我在不远处找到了一个坟墓…”
“难道是…?”
“碑上写着:姜小双之墓,无能父亲立。”薛启堂说完,也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自那以后你便再也没见过他们?”丁坚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薛启堂微微摇头道:“我在五年前又去了一次长白山,那户人家的房屋已是破败的厉害,找寻起来颇为不易。如今若是再想去寻,只怕已经困难至极。那个墓更是如此,山上常年雪封,若不是有碑立着,寻常人只怕都不知此处有墓。”
陈安晏苦笑道:“看来还是我命大一些,如此说来我已经白赚了十数年。”
薛启堂:“方才在二号亭”,我见公子脚步虚浮,气息不稳,开始也以为只是小恙。如今看来,却是与那孩童所患之症有颇多相同之处。”
丁坚面色稍霁,从包袱中取出纸笔,写下枯骨毒的配制之法。写完后在炭盆前稍作烘烤,便拿给了薛启堂:“制毒与煮药不同,这剂量顺序火候皆万不可改。既然是我公子无福,那我们也就此别过。”
薛启堂接过毒方,也未细看,反而又走向陈安晏,仔细瞧了两眼后道:“老朽浸淫医药多年,先前未能救治那长白山的孩童已经是追悔莫及,如今再遇上此病,老朽当竭尽所能为公子救治。”
“既无把握,那就不用费心了,还请先生…”丁坚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一直怕隔壁的赵公公看出些什么端倪,已经打算带陈安晏回苏州了。
“那就要请神医多费心了。”陈安晏起身拱手道。
丁坚还想再说两句却看见陈安晏已经握着薛启堂的手躬身言谢了,薛启堂又连忙还礼。
一个是十多岁的孩子,一个是五十多岁的老头,这两个人在一起互相作揖的画面看上去有些滑稽,可丁坚心里却充满了无奈。
这个孩子的命运太过坎坷,自小便一身病,也不知还能活多久。孩子母亲临终前的托付还历历在目,想到此处他心里又是一阵烦躁。
眼见两人还在说着一些病症、药理,叹了口气后便开始收拾东西。
可就在此时,外头突然又传来一阵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