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民自知罪无可恕,但请求陛下不要牵连罪民的家人。”张碳又连连叩头说道。
“朕也认为他们的话确有道理,按照皇七子或李继迁之意见处置你也未尝不可。但,”允熥站起来走到张碳身前,说道:“朕不会处置于你。朕不仅不会处置你,反而要奖赏你!”
“陛下!”张碳听到这话,忍不住抬起头看了允熥一眼,不过马上又低下头去。
“你的经历,朕也都听皇七子说起过了。正因为详细知晓了你的经历,朕决定不处置于你。”允熥在殿阁内边走边道:“建业八年,你离开印度,想要向西前往波斯。但当时因沙哈鲁等人互相征伐,波斯一片混乱,你带在身上的大明文书遗失,在战乱中被掠为奴仆,过了二年生不如死的日子,后来被卖给一位大食商人。”
“这个大食商人带着你兜兜转转,后来到了马达加斯加岛。在这里你的日子比在波斯时好些了,但仍备受屈辱。又过了一年,你被一位阿比西尼亚国的使者买走,带到阿比西尼亚国,这使者对你很好,你的日子才真正开始变好。后来你被免除奴仆身份成为百姓,就在阿比西尼亚国定居下来,又娶了两个妻妾,生了几个孩子,凭借自己的手艺过上了还不错的日子。”
“自从离开印度后,你先后是许多人的仆人,你的长相在当地又十分稀奇,想要逃走都难,如何还能继续完成朕交给你的差事?几年后虽然你成为自由之身,但你想要离开阿比西尼亚国也未必容易,免除你奴仆身份那一家愿意让你成为平民百姓,未必愿意让你离开阿比西尼亚国;后来你被这一国国君所知晓,身为唯一一个来自大明之人,他更不会允许你离开了。所以你一直身不由己,根本不能继续完成朕交给你的差事,朕如何能够处置于你?”
“陛下!多谢陛下凯恩!”张碳这时热泪盈眶的连连叩头。他本就因自己吓自己而十分害怕,来到这里又听到了文坻与李继迁对处置他的建议,更加害怕;但却不了峰回路转,陛下竟然认为他过去十年身不由己,不会处置与他,从大辈到大喜,这让张碳如何不激动?让他如何不对陛下感恩戴德?
见到他这幅模样,允熥脸上显露出满意的表情,但很快又收敛起来。允熥高声叫了几个小宦官进来,待张碳哭一阵,逐渐止住哭泣后吩咐他们:“扶张行人起来。”又对张碳道:“既然你无罪,那面见朕不需一直跪着,站起来回话;在你出使之前朕给了你行人之职,也应当称呼你为爱卿。”
“多谢陛下恩典。”张碳又行了一礼,站在允熥身前。
之后允熥问起他家中。张碳回答:“陛下,罪民,臣在阿比西尼亚国,也想寻找长相类似于大明子民之人为妻。但是那里不要说这样的女子,就算是这样的男人都少见,只在国都与最要紧的港口有几个南洋商人,即使带有女眷也不可能嫁给臣,臣只能迎娶当地人为妻。”
“爱卿可还想返回广西祖籍,认祖归宗?”允熥问道。
张碳脸上显现出挣扎之色,但最后还是说道:“臣不愿。臣的三个孩子与中原之人长相有所区别,若是返回祖籍,恐怕会受人歧视。况且臣在外漂泊十多年,也早已不习惯故乡的生活,宁愿继续生活在阿比西尼亚国。”他又行礼说道:“臣,草民请求陛下准许草民返回阿比西尼亚国。”
“这个先不说。”允熥先略过这个话题,又问起他曾经去过的这些地方的情形,张碳虽然想要陛下马上答应自己的请求,但按捺住心思,说起波斯、马达加斯加岛、巴士拉、马斯喀特、阿比西尼亚等地的情形。其中有些事情允熥两辈子也是头一次听说,听得兴趣盎然,不时发问。
他们这样说了好半天,允熥举起茶杯喝了一口,张碳以为陛下不会再询问什么,琢磨再次向陛下请求允许他返回阿比西尼亚国。但他话还没出口,就听允熥放下茶杯又问道:“马达加斯加岛上的土人,真的不是昆仑奴长相?”
“启禀陛下,当地人绝非昆仑奴。在臣看来,当地人类似南洋土人。不过,他们身上或许有昆仑奴血统。当地人有时也去默伽猎大陆上掠夺昆仑奴充作奴仆,就有人奸了昆仑奴女人生下孩子。不过这样的人极少。”张碳回答。
“这样,”允熥低头沉思了片刻,又抬起头来说道:“朕允许爱卿不留在中原,”但在张碳的脸色变得高兴后他又说道:“但朕又要交给爱卿一个差事,爱卿不能返回阿比西尼亚国。”
“陛下,臣年岁已至中年,担负不起出使许多番国的差事了。”张碳又马上跪下说道。他以为允熥要交给他的差事和十七年前一样。
“爱卿想哪里去了?”允熥笑道:“朕也知爱卿已经年过四旬,又已娶妻生子,无法再承担那样的差事。爱卿放心,朕派给爱卿的是一个好差事。担任一藩之王相,爱卿可愿意?”
“担任一藩之王相?”听到这句话,张碳愣了愣,过了一会儿才问道:“臣敢问陛下,可是要让臣做埃及之国,皇七子殿下的王相?”
“不,”允熥道:“是马达加斯加这一国的王相。朕要加封一位皇子至马达加斯加岛,统御当地百姓。当然,国号与封号不会是马达加斯加。爱卿可愿意?”
“启禀陛下,臣,愿意。”张碳沉默了许久之后,答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