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说得对。”文垣说道。他刚才提这个问题,是担心南洋和印度的百姓手里的钱都被大明搜刮走了,他们怎么活?活不下去了会不会想要造反?但听到父亲的话想起来,南洋之民大多本就非常贫困,手里的钱本就会被当地勋贵搜刮走,被大明商人赚走还能剩几件衣服;而且南洋的气候十分适合种地,手里没钱也饿不死,不会铤而走险造反。
但他又想起一事,问道:“爹,蒸汽机现下虽然只能用于抽水,但将来必定用处极广。若是将来工场也用了蒸汽机,生产效率又有数倍提高,生产出来的货物怎么卖?印度与南洋毕竟人口有限,能够购买的货物有限。”
“文垣,印度与南洋的总人口还在中原之上,对货物的需求极大,至少许多年内,即使用了蒸汽机,货物也不至在印度与南洋卖不出去。至于多少年后遇到了这个问题,让当时的皇帝与大臣、商人去琢磨吧。那时必定与现在十分不同,或许咱们十分头疼之事,亲眼见到那时情形的人能够轻易想出法子。”允熥道。
允熥只是不想解释生产力增加所导致的一系列影响的问题,但被文垣理解为也想不出法子来。不过文垣自己也想不出办法,只能点点头说道:“看来只能寄希望于当时之朝野贤才了。”允熥听到文垣的话心里想笑,但还是忍住了。
他们这样边聊边吃,吃的很慢,但过了一会儿也吃完了。文垣告别父亲返回坤宁宫。他虽然将近成年,但熙瑶不愿他去文华殿,就以尚未成婚为借口仍住在坤宁宫;允熥也想着这样与儿子说话的时候还多些也没有反对。允熥自己今晚则是前往妙锦的宫殿休息。不仅是今天轮到妙锦,他还有话要和文堃说。
第二日一早,李泰元、李孝行父子返回苏州,而且不顾颠簸骑快马返回,要赶在圣旨抵达苏州前赶回去。他们倒是不在意家族中会有人被处置,毕竟在民变后家族内就已经议论过了,许多人都认为朝廷会抓几个人平民愤,牺牲的人家族内都预备好了,若是被判处死罪父母族内养一辈子,儿女族内养着将来保证有好前程;若是流放,父母儿女仍然将养着,本人也给在流放地打拼的本钱。他们赶回去,是要尽快安排应对太子至苏州之事。早商量一日就能早安排一日,早安排一日就会有一日的好处,至少没有坏处;而且他有预感,太子殿下这次前来苏州必定不仅仅是处置民变,陛下必定还交代了其他差事,更要回去商议。所以必须尽快返回苏州。
消息传到苏州,也是一片惊讶之声。汤宗见朝廷的处置与他不同,马上写折子请辞,但被允熥驳回。汤宗没有写第二封请辞的奏折,但心里打定主意此事了结后再次请辞。苏州府的其他官员心里也惴惴不安。
工匠们对处置不太满意,因为领头之人要被判处死罪,他们还要赔钱。不过暂时没有人闹事,大家都打算等太子殿下来后在下榻的行宫门前喊冤。
工场主们也心里忐忑。他们和李家父子想的一样,太子殿下此来必定不仅是处置民变,还有其他差事,都在绞尽脑汁的琢磨。
不过这些暂时与允熥无关,也不被朝廷百官所注意。这几日朝廷上下最要紧的,就是皇七子戊王殿下的婚礼了。
早在婚礼开始前几日宫廷内外就已经忙碌起来,熙瑶、李莎儿和文坻本人都忙得脚不沾地;敏儿、文珥和文珞也时常去探望利奥诺尔,叮嘱她不能错误的婚礼细节,也很忙碌。
到了二月初一成婚那一日,文坻前往亲迎,将利奥诺尔迎到刚刚装修好的王爷府邸,行过合卺礼后又赶往皇宫拜见父皇、母后与母妃、太子与太子妃。拜见太子时因为尚无太子妃,弄得引导官很伤脑筋,不得不从前代的皇子成婚礼仪中找寻做法。
拜见长辈的时候,允熥特意允许李莎儿与儿子、儿媳单独待一会儿,自己和皇后提前退开。李莎儿握着儿子的手说了好一会儿话,又仔细打量了利奥诺尔,点了点头,给了她极重的见面礼。利奥诺尔即使不懂大明的文化习惯也能猜到李莎儿这是对自己还算满意,松了口气。虽然之后她不会与法律上的母亲住在一起,但被她喜欢也是好事。
之后文坻带着媳妇返回王府,开宴招待亲朋好友。因他要成婚在年后不久就被众人所知,所以不少今年来京城朝见的藩王都留到这一日参加婚礼,再加上许多勋贵也来凑趣,婚宴十分热闹,消息传回宫里,也全了李莎儿的心思。
成婚后又过了三日,二月初五,文坻与利奥诺尔启程返回埃及。李莎儿非常不舍,因为这一去就不知何时能够再见了。前一日晚上将文坻叫进宫里说了一夜的话,第二日凌晨与儿子告别,将他送出皇宫。文坻在奉天门前对母亲磕了一个头,转身离去。
文坻离京后一日,文垣也要前往苏州处置民变之事。熙瑶倒是对此十分高兴,尤其她得知允熥私下里嘱咐文垣的那几个差事后更加高兴。按照一般道理来说,太子不应办理差事,以防办错了差事影响太子的名声。但文垣的情形不同,允熥曾经有过易储的心思,虽然打消了念头文垠也已经定下了封地,但煕瑶心里仍然担忧,愿意文垣出来办差,将差事办的漂漂亮亮的,稳固他的太子之位。
当然,若是差事办的不好,对文垣也有坏处。为防差事办差了,熙瑶透过娘家,又请托皇城学堂的先生要找寻几个适合的幕僚。他们虽然不知文垣还要办其他差事,但也知这个差事一定要办好了,找了几个很有本事但又不是官的人作为幕僚,与文垣一起前往苏州。允熥也知熙瑶做了什么,不过并未阻止。
二月初三讲武堂开学后,文圻、文坤与文垠前往学习。他们三人顿时被无数讲武堂的学生所包围,或明或暗的讨好。由于讲武堂的毕业生越来越多,已经不像洪武末年或建业初年那样毕业后就有好前程,将来升为指挥使板上钉钉了;一般人回去后只能从试百户开始为官,无功无过三年后升为百户,再三年后升为副千户,再五年后升为千户或省都司里平级的官职。之后若是不能立下军功,能不能升官就不好说了,全看个人的本事,缘法,与最要紧的背景。若是运气差的,五十来岁被提升为正四品等着退休养老。
正四品也不算小官了,但能被选入讲武堂之人都是人杰,当然不满意八成以上正四品退休的前景。他们宁愿去藩国搏一搏,尤其藩国初立之时,正是用人之际,若是被殿下看中,将来做到武相都可能。所以,他们围着三位殿下讨好。
文圻等人一开始还十分高兴,有这么多贤才可以挑选。但到后来就变得不胜其烦,但又不好拒绝,只能尽量减少在教室或校场上出现的时候。当然,他们仍然在优中选优,挑选自己认为最优秀的学生,将来带到藩国。
就这样,时间到了二月十五日,二月月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