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第二支响箭乍现,圣上那厢催得紧,他一时心乱如麻,甚么也没说,只差卫漠暗中照看陈沅知,转身入了皇宫。
四皇子谋逆一事,多少透了些风声,他和圣上心有所料,早在宫中备下了应对措施。万事俱备,唯一没料到的便是,他会挑祈福节这日。
李缜进宫时,正值四皇子逼位,一剑要了他的性命不算难事。可他毕竟是皇子,与圣上血脉相连,这人若是死于自己剑下,圣上明面上不会说甚么,心里终归会有芥蒂。
他那伤便是在抛去兵甲,空手同四皇子博弈时受的。
这一剑伤得不深,流血虽多,却并无大碍。只是位置不巧,伤口落于左侧肋骨,眼下只要一说话,亦或是大口喘息,就有剧烈疼痛席卷全身。
卫漠出去后,白旻提着药草推门而入。
他瞥见李缜的伤口后,三两下除去沾血的绷带,替他抹上止血化瘀膏后,又取了新的替他缚上。
“你伤成这样,婚期可要延后?”
李缜倒是没想过这点,白旻提起后,他双目紧阖,思虑了片刻。若要推迟婚期,国公府那厢定要问缘由,国公爷那处还能说上一二,陈沅知和老夫人那儿却是不好交代。
他到底不想教陈沅知担心:“照常吧。”
“你都同沅沅说清了?”
李缜素来坐怀不乱,便是刀剑离他只有一寸之近,他也能面不改色,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若非梁思凡腰际的香囊晃眼,乱了他的心绪,他哪会心烦意乱,至今都未曾将话说个清楚。
只是经过那夜,他便不想等了。一想起梁思凡,他这心里头便堵得慌,如若不快些将人娶进府来,当真是夜长梦多。
告假两日,李缜的伤势也算有了起色。近几日朝中各派势力并不安分,局势暗流涌动。纵使他有婚事在身,府里上下一顿忙碌,可手中的政事仍是半点也未积压。
自谋逆一事后,圣上感念他救驾有功,又欣赏他行事不偏不倚,恰如其分,是以将朝中的大小事尽数交在了他的手中。
这般嘱托与信任,惹来不少文臣的艳羡。放眼朝中,除薛太傅外,李缜的权势也算朝野侧目。
反观薛太傅,虽断了同四皇子的联系,然而谋逆一事后,多少失了圣眷。不少人猜测,不出多久,薛太傅将会大权旁落。
身处朝堂,谁人没个趋炎附势的本领。李缜手握重权后,登府拜访之人更是络绎不绝,生怕自己落于下风。
这几日,还算是有借口可以推拒。凡是登府之人,他皆以身体为由一一打发了。直至那日下朝碰上林申,林申听闻他一路高升,说什么也要拉他去酒楼吃酒。
李缜身子还未大好,喝不了酒。奈何林申不知此事,只以为他不给自己脸面,二人僵持不下,最终李缜拗不过他,只得答应以茶代酒,陪在一旁。
经过大半年的修整,云来酒楼焕然一新,里里外外皆以朱红的漆面覆盖,给萧索的冬日,平添了几分光彩。
大燕的天愈是寒凉,酒楼就愈热闹。
李缜前脚迈进酒楼,后脚就有人捧着酒盏前来奉承,一些好听的场面话也便算了,竟还有人堂而皇之地往他怀里送银钱。
“下官的小小心意,还望大人笑纳。”
出门在外,李缜已然给了他们三分薄面,凡是前来奉承的,他皆颔首以示感谢。谁成想后边的人瞧见,更是没了章法,好端端地吃酒竟成了他们行贿的佳所。
李缜瞥了他一眼,重重地放下茶盏:“怎么?王大人是想教我查查这笔银钱的来向?”
这位王大人一听,浑身冒汗,一双腿跟没了骨头似的,直直地跪在地面。在朝为官,谁还没个搜刮银财的时候,怎经得住查?
旁人见他吃瘪,再不敢往李缜跟前凑,原先热闹的周遭顿时安静了下来。
眼前没人围着,李缜抬眸时,正巧看见迎面走来的梁思凡。
梁思凡显然是来寻他的,他直直地走向李缜,行礼后,端出一副体面的模样:“李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才经历王大人的事,众人皆以瞧好戏的眼神看着胆大如斗的梁思凡,怎料,李缜非但没给他难堪,反倒起身随他去了。
直至到了一处幽静的地方,还未等梁思凡开口说话,李缜沉着眸子,先他一步发问道:“你腰上的香囊是从哪儿来的?”
梁思凡被他的气场吓着,愣了好一会才回道:“沅沅送的。”
闻言,李缜暗自紧了紧掌心,但他面上仍是无动于衷。自己送给心上人的东西,却被心上人转手送了情敌,他险些要猜不透陈沅知的心意了。
“寻我何事?”
梁思凡是有些怵他的,可他仍是挺直了腰背,壮着胆子问他:“有人同我说,沅沅的婚事是你去求圣上的,并未经过她同意。可是真的?”
李缜抬了抬眉尾,细想之下发觉确实如此:“是又如何?”
梁思凡心里划过一丝光亮,他没去冬狩,是以不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只在前几日,国公府的三姑娘突然找到他,她说陈沅知与李缜的婚事是强求来的,并非你情我愿。
那只悬于他腰际的香囊便是最好的证明。
初听时,梁思凡又惊又喜,本想去找陈沅知问个清楚,却被三姑娘制止了。
到今日他仍能记起三姑娘同他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