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刚说的是什么以后?”
“自然是姑娘和谢凤安和离的以后,姑娘总得有个能落脚的地方。”图南看了阿池一眼,“就算姑娘能从谢家手里把这个庄子也夺下来,你不会想着就让姑娘在这个庄子上过一辈子吧?沈家以前的宅子好歹是老爷夫人从前住过的地方,就算沈家想要强夺了去也得掂量掂量,住在那儿比住在旁处的好处又何止多了十倍?”
“可沈家……”
“从前的沈家奈何不了夫人和姑娘,现在也一样。”
阿池仍是皱着眉头:“可是这其中牵扯的麻烦也太多了!万一咱们在燕京城露了行迹,让谢家盯上怎么办?”
“无妨。”清水从羊腔处冲洗而过,图南捏碎了骨头边上的一点碎血渣子,“燕京城那么大,谢家又算得了什么?你只管放心,自从咱们姑娘醒过来他又何曾输过?”
阿池却还是忧心忡忡:“咱们姑娘毕竟是个姑娘家,外无兄弟内无……”
“阿池,咱们姑娘就算什么都没有,也是一步步走到了今日的,你就算再忧心,既不能更姑娘多出一个亲生兄弟,也不能让老爷夫人复活过来。你与其想这些,不如想想怎么让咱们姑娘不好走的路能走得顺一点。毕竟,就算咱们这些做丫鬟的为姑娘把一颗心都操碎了,到底也是咱们跟在姑娘身后的路上走。”
这话像是劝说,也像是告诫。
穿着青色棉比甲的丫鬟沉默了。
她从以前就觉得自己不够聪明,垂云还在的时候姑娘最信任是垂云,什么事都交给她去做,垂云嫁人了,姑娘最信任的就是图南,她一直觉得图南比自己强是因为和姑娘打小儿的情分,所以姑娘失了记忆之后她就事事往前凑,有时候甚至想着让姑娘觉得图南只是个会些做饭手艺的丫鬟就好了,图南也不同她抢,不当值的时候也愿意在厨房里待上整日。..
有时候看着姑娘又娇又嗔地同自己说话,又把内账都交给自己去管,阿池她甚至会觉得自己真的成功了。
可是到头来,最明白姑娘的还是图南。
姑娘说图南知道怎么能顺了姑娘的心意。
图南说她们这些做丫鬟的不过是跟在姑娘身后走。
倒显得她这个急赤白脸想要争什么的落了下乘。
怔怔地看着图南洗好了羊拿出刀开始切分羊骨,阿池的眼里突然一热,是泪水滚了出来。
“图南,我……”
“对了,姑娘要吃哪块儿呢还没告诉我呢?她是想要吃羊肉吧?”
“啊,姑娘她想吃羊的肋条排骨,让你务必炖得烂烂的,再配着蒜酱和韭花酱。羊肉汤还要下萝卜。”
图南笑了:“今日动了一通肝火还要吃羊肉这么燥的,那我再给姑娘做个绿豆芽,羊肉汤泡饼才好吃,我再给姑娘烙几个饼。”
被图南一打岔,阿池道歉的话就说不出来了,她抹了抹眼睛站起来:“姑娘这两个月看着胖了些,又每日搬石头,也比从前康健了不少。”
“是,吃的也多了。”说完,图南已经手起刀落用斩骨刀将羊肋排整个卸了下来。
阿池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肺里都是冰冷的血腥气,让她一直以来争强好胜的心都淡了不少。
“我先回去了,你也把衣裳好好穿着。”
转身,阿池走了几步,又听见图南唤她。
“阿池,前一阵子我说姑娘和从前不一样,你说你只想让姑娘过畅快日子,你可知道我想的是什么?”
“我想的是,那些从前欺辱了姑娘的,让姑娘受了委屈的,我想让如今的姑娘把他们一个个都踩在脚底下。”
阿池转身,看见图南随手把刀甩进了榆木墩子做的菜案上。
用平淡无波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长相平平的丫鬟眼里露出了阿池从未见过的戾气。
仿佛她手里捏着的不是羊腿,而是一些人已经洗净待宰的脖子。
赵肃睿并不知道自己的丫鬟之间还有什么暗地里的机锋,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晚上美美地吃了一顿羊肉,第二日又修养了一日,到了入夜,他觉得自己的身子已经全然好了。
不仅能去撕烂了沈家的几个废物,也能在跟沈三废的争锋里不落下风。
是了,又到了他们每隔三日能互通心声的时候。
“沈三废沈三废沈三废,你那个小堂弟哭起来的时候鼻子眼睛都是红的,你哭起来是不是也那个样子?”
“陛下要是想看我可以当即给你哭一个,再找画师画下来,连夜给您送到庄子上。”
低头看着奏折的女人语气淡然得一如既往。
赵肃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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