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说着说着似乎有些饿了,眼神儿就往桌上的点心盘子上飘了过去。
赵肃睿抬眼看她,就看见了她那飘出去的眼珠子。
“点心想吃就拿着吃吧。”
英明神武的昭德帝被这傻丫头哄了这么会儿,心里到底是舒服了些。
捏着两块儿点心,柳甜杏笑着说:“我吃两块儿点心就够啦,少夫人你赏了莪们那么多肉,安姐姐和夏荷说定了晚上要烙几个面饼夹肉吃,我得多留些肚子一道儿吃。”
她一说吃的,赵肃睿也饿了,吩咐她:“你去告诉图南,赶紧将人处置了,我晚上要吃带回来的烤鸭,鸭架子单独做了汤来。”
在德兴楼买的烤鸭昭德帝科没那么容易忘了。
“烤鸭?”
柳甜杏眼睛瞪起来了,把点心塞进了嘴里都往外跑。
赵肃睿仰头坐在椅子上,静坐了片刻,又从椅子上起来开门走了出去。
阿池还跪在原地不动,赵肃睿只当没她这个人,将袍角系在腰间就开始搬石头,一趟,又一趟。
等他将石头搬完了,天也已经黑透了,四处都亮起了灯。
图南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提着食盒进了院子。
“姑娘,晚饭已经好了。”
“嗯。”赵肃睿点点头,任由图南用热水给他擦了手和脸,才坐下准备吃饭。
一道烤鸭又用滚油重新泼过,皮脆柔嫩,一道鸭架子加白菜、豆腐做的汤,一端出来就让人闻到了一股胡椒气,还有一道绿豆和麦粒做的粥另加一些烤出来的面饼。
赵肃睿看了那粥看了好一会儿,忽然一笑:
“图南,你把邵志青处置了么?”
图南没有吭声,将菜摆好,食盒盖好,才后退两步,恭恭敬敬地跪在了地上。
“姑娘,邵志青罪不至死,此其一也,姑娘教过奴婢万不可不教而诛,此其二也,故,奴婢下不了手。”
“你下不了手,就能抗了我的命?”
图南跪在地上低着头说:“奴婢甘愿受姑娘责罚。”
赵肃睿怒极反笑,好容易平复下去的火气又炙燃了起来:
“甘受责罚?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将满满的一瓮绿豆粥挥到了地上,赵肃睿站起身几乎要提脚踹到图南身上,脚抬起来又放下:
“图南!阿池不懂你也不懂吗?如果……如果你家姑娘不是个女子!你给邵志青八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听沈衍那小废物发号施令!可他偏生做了!其心当诛!”
热烫烫的粥在地上冒着热气。
图南依然低着头,她的声音很稳,在绿豆和麦香里一并蒸腾着不属于冬日的热:
“奴婢知道,奴婢姑娘灵慧绝顶,有无数法子能让邵志青生不出这等心思……可是姑娘您从未做过。
“邵志青今日之错,是您等来的。您等来了邵志青的错处,才能有机会以人血来警告众人,您虽然身为女子也决计不可轻视。
“无数法子里,您一定要用人命做局,因为这样才干净利落,这样才能让人心生畏惧,奴婢都知道。”
赵肃睿缓缓转头,看向趴在地上的丫鬟。
她实在生得平平无奇,不说与阿池和培风比,就算是和其他小丫鬟比也实在看不出什么出色之处。
可此刻,她让当了数年皇帝的赵肃睿陡然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熟悉,因为过去几年间赵肃睿经常会有。
这是一种……当赵肃睿面对着李从渊、楚济源、石问策、陈守章……甚至沈三废的时候会油然而生的感觉。
这个天下都是朕的,为什么你们就能生出这样的骨头,在朕的天下里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朕?
明明朕的喜怒之间就可定下你们的生死,你们为何就一定要按照你们自己所想的来?
“图南!你只是个丫鬟!你以为你看透了我?你以为你说了这些话我就能饶过了你饶过了邵志青?”
图南纹丝不动:“姑娘,奴婢只是做了奴婢想做的,说了奴婢想说的,至于结果如何,任由姑娘处置。”
“好!好!你……你……好得很!”
赵肃睿抬手拿起挂在墙上的一把短刀:
“你以为我没了你这个丫鬟就处置不了邵志青了?”
图南还是跪在地上不动,却已经隐隐挡住了赵肃睿出去的路。
就在赵肃睿气急之时,他的心中突然有一道声音响起。
“陛下今日倒是……杀意滔天。”
距离上次“心意相通”又已经过去了三日,此时,正是二更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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