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臊得满面通红,忙道:“老太太,都是夏荷那蹄子眼瞎,生出这些事来,我回去后一定好好教训她!”
“她是有错,你也未必能撇得干净。老爷临走前把这宅子交给你打理,是指望你替他分忧,谁想到你私心这么重,这偌大的一个宅子,上上下下一百多号人,若是不能一碗水端平,该生出多少祸端。罢了,你身为当家太太,本来事情就多,如今还得操心你那个宝贝女儿玉璃,难免照顾不暇,少不得我这个老婆子替你担着点儿。往后府里的冗杂事务,你要是应付不来,就由我替你照看照看吧。”
梁氏听了这一番长篇大论,虽然满心的不服气,到底是她理屈在先,还是只能低低地应一声:“是。”
自此,梁氏虽照常处理府中事务,但择日必得向老太太禀报一番,说是为了稳妥起见,明眼人却都看得出这是老太太在向太太施压呢。梁氏的管家之权虽未被完全夺去,到底气焰也不如从前那般嚣张了。
玉言便觉得松快好些,行动间也方便多了,只是梁氏难免更将她恨到骨子里,还有玉璃,为着她母亲的缘故——或者也不单单是为她母亲的缘故——对玉言的态度也更加恶劣,连假以辞色都不肯了。不过玉言反正也不甚在意,她们的脸色越是难看,玉言便笑得越欢——愉快的微笑对于仇人来说本身就是一种折磨。
然而她这种愉快的心情并没持续多久,随之而来的一个消息让她刚刚平复的心绪立刻又沸腾起来。
那是文墨无意间说起的,“小姐,下个月就是温府老太太的七十大寿,你准备穿哪一件衣裳去啊?”
玉言不甚在意,“随便挑一件颜色喜庆点的得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那怎么成?金温两家世代交好,温老夫人与我们老太太又是手帕交,关系非同一般,自然得郑重其事。”文墨凑到玉言耳边,神神秘秘道:“况且我听说,大小姐那边也是卯足了劲儿,准备在寿宴上大出风头呢!”
“她为什么这般上心?”玉言奇道。
“小姐您傻呀!温家的三公子尚未婚娶,不知有多少京城闺秀眼巴巴地望着呢,她自然不甘居于人后。”
温家……三公子,玉言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她的嘴唇索索抖着:“你说的温府莫非是……温平候府?”
“对呀,你不知道吗?”文墨忽然发现玉言脸色发白,忙扶她坐下,又端了杯热茶来,“小姐您怎么了?就算得知是温平候府,也不用激动成这样吧,温家虽是新贵,也未必比咱们强到哪儿去!”
文墨这丫头傻乎乎的,虽然会错了意,玉言却因此镇定下来。不错,她有什么好怕的,怕见到温飞衡吗?迟早总要见的。纵然温飞衡不来找她,她也要去找温飞衡——血债还得血来偿,若是她轻轻放过了,那她既对不起前世的自己,也对不起腹中惨死的骨肉。
如此看来,早早地见到了也好,早早见面,也好早做筹谋,纵然是隔世冤仇,她今生也要讨回公道。她金玉言发誓,纵然拼尽一身性命,也决不让温飞衡过得如此逍遥!
玉言定一定神,试探着问道:“我听说……温家的三公子,仿佛是叫温飞衡?”
“正是呢,您是不知道,这位公子可是大大的有名,五岁识经文,七岁能诗赋,到了十岁上,那作出来的文章连先生都赞不绝口呢!”
玉言笑道:“哪里就这样玄乎了,举凡富贵人家的公子,但凡有点聪明才智,旁人便没话也编出些话来,硬造个神童之名,好叫人更加敬佩。他若真这般有能耐,何不考个状元回来,也好叫人心服口服。”
“小姐,瞧您这话说的,”文墨讪讪道,“即便有些夸大,您也不必将人贬得一无是处呀!况且这位温公子年纪渐长,也不像从前那般醉心于诗文之道,人现在转了性子,也是琴棋书画、舞剑吹笛样样来得,照样不差呢!他家原本显贵,也不必硬得功名支撑,横竖他若是爱呢,便考个名头玩玩也无妨;若是不爱,也由得他去。况且他虽是幼子,却为嫡出,身份何等尊贵,更兼人物清俊,风姿脱俗,颖都多少姑娘上赶着呢!”
“我才提了一句,你就掰出这么多话来,我看你倒像仰慕他许久,不若将你许给他罢了!”
“小姐您胡说些什么,婢子自知云泥有别,绝不敢痴心妄想。况且我也不想到那高门大户去,家大业大的,是非也多。我只想找个平凡人家,平平安安过一生便是了。”文墨推心置腹道。
玉言的眼眶也不由得一热,她拉着文墨的手,“你放心,当初我答应你的,一定会设法为你筹谋。”
文墨笑嘻嘻道:“奴婢没什么不放心的,倒是小姐你才要操心呢!若是下手晚了,那温公子就该叫别人抢去啰!噢,我倒忘了,小姐根本不在意什么温公子,横竖有容王等着您呢!”
“你这蹄子,才说了几句好话,你就蹬鼻子上脸起来,我今儿非扒了你的皮不可!”玉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看,被我说中了吧,果然恼羞成怒了!”文墨笑着跑到门外,顺便回头朝她做了个鬼脸。
“你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