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温府,众人见她心神不定,已知其来由,不免纷纷劝慰一番,请她不要过于伤心,玉言以憔悴的微笑回应她们,众人叹息一顿,也便各自散去。
经过这回的事,玉言的脾气不大好了,在温飞衡面前也不像从前那般温顺婉媚。温飞衡却很体谅她,只当她伤心过度,因此讷讷地劝了她几句,自去忙自己的事。他如今与从前并无二致,仍是流连在外,无所不为。众人也都有所察觉,却都不肯理会他,由得他去,连老夫人也对他死了心。温飞衡见没人管他,越发无拘无束,恣意妄为。
文墨也曾托相好的姐妹暗中查访苏氏一事,奈何始终寻不到端倪,众人皆道梅氏仁善,并无嫌疑之处,平日举动也没有任何异常。文墨犹豫着向玉言道:“小姐,或者此事真的与梅夫人不相干。”
“也许吧,”玉言疲倦地说道,“但愿她真的无辜。”
温飞衡不肯归家,玉言反倒清净许多。只是她如今比从前更加安静,时常一个人坐着发呆,或者走神。她的眼睛已经失去从前的光彩,好像生活没有重心,她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文墨看在眼里,甚为忧心。这一日,她持着一叠书信走到玉言跟前,“小姐,这些都是容王寄来的书信,您怎么看也不看呀?”
“有什么好看的。”玉言懒懒地望了一眼,便扭过头去。
宁澄江从前便与她暗地里有书信往来,这几个月更是频繁,好在信里也没什么特别的内容,都是些劝慰的话。玉言只看过一封,余下的全都撇开。
文墨没有立刻走开,她在那堆书信里翻检了一回,抽出一封淡墨色的信笺来,诧异道:“小姐,这好像是今天寄来的,上面的墨迹还没干透呢!”
“哦?”
文墨见她兴致缺缺,索性自己打开来,看过之后却愣住了。玉言见她神情有异,不觉问道:“怎么了?”
文墨神色为难地将信递给她,玉言看过之后也呆住了,原来这又是一封私会的信。她将那封信握在手里,攥得紧紧的,信纸很快就皱成一团。
“小姐,您会去吗?”文墨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玉言出神地望着窗外,“文墨,你说,我该去吗?”
文墨轻声道:“我不知道,小姐。我只知道有时候人不应该太在乎外界的评论,顺从自己的心意也是不错的选择。”
她的眼睛闪闪发亮,濡湿的眼眶有温水的暖意。玉言感激地握紧她的手,“文墨,谢谢你。”她真心实意地说这话。
如今她已为人妇,从宗法礼度而言,她本不应该与男子私会,私通是一种莫大的罪名,会万劫不复的。可是她愿意放纵一回,哪怕堕入地狱也不在乎。她仿佛一个人在寂静的深夜里行走,赤着脚,眼前荆棘密布,随时都会鲜血狼藉,而宁澄江是她的一道光,虽然只有一点微弱的明亮,她也非牢牢抓住不可。
她忽然落下泪来。
他们约定在护城河边。玉言踩着时辰到达,却发现宁澄江已在河边站了很久了,临风而立,像一株身姿挺拔的树。他含笑转过身来:“我就知道你会来。”
“王爷何以这般笃定?”玉言奇道,她忽然想到些什么,恍然大悟:“文墨被你收买了,是不是?怪道这小妮子一直为你说话。”
“她不仅是帮我,也是帮你,”宁澄江笑容满面地说道:“她知道你最近心情很坏,所以和我商量了这个主意,带你出来散散心。”
“可是这里并不能使我散心呀。”玉言叹了一口气,她沿着河岸走了几步,开口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什么地方?”宁澄江不解。
她定定地望着那棵枝叶披拂的柳树,它参差的叶片凌厉得像锋锐的弯刀,“就是在这个地方,我经历了一场毒打;就是在这个地方,我失去了我的孩子,脸上还被划了一道;就是在这个地方,我失去前生最后的希望。”
宁澄江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他深吸一口气,“是温飞衡,是他,对吗?”
“对,是他。”
“抱歉,我不知道这个地方是……”宁澄江露出内疚的神色。
“这不怪你,”玉言的容色十分平静,“我也并没怪你。来这里也好,至少让我记得更清楚些,免得时隔太久,我都忘了那是何等钻心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