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言吓得花容失色,几乎以为命陨于此,就在这要紧关头,一个人影从天而降,迅速将她推开,替她挡了这一下。
宁澄江臂上显出一道划痕,鲜血汩汩地流下来,温飞衡却仿佛见了血的野兽,更加凶猛狠厉。事已至此,宁澄江也懒得跟他客气,反手一剑,笔直地刺进他胸膛。
匹练也似的剑光一闪,温飞衡已经捂着胸口倒下去,他难以置信地睁大眼,不明白自己为何败得这样快。
玉言也懒得管他,急煎煎地抱着宁澄江的手臂,“你没受伤吧?”
都见血了,怎么会没受伤,宁澄江也只好安慰她,“没事,伤到皮肉而已。”少不得忍着点痛。
温飞衡似乎未曾死透,他躺在地上,胸膛一起一伏,发出粗重的喘息声,脸色灰白如炉子里的余烬。嘴里喃喃喊着某个名字,依稀听得是“玉言”二字。
宁澄江面无表情道:“他在唤你呢。”
玉言莲步轻移,缓缓走到温飞衡身边,蹲下身,以最温柔的语调回应他:“飞衡,我在这里。”
宁澄江惊奇地睁大眼,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可是他相信她,所以站在原地不动。
温飞衡以为自己得到了最后的宽宥,他艰难地抬起手,想抚上玉言的脸颊,尽管没能成功。
玉言的神色陡然变得狠厉起来,她举起手上的银簪,一下一下地朝温飞衡脖颈上捅去,细小的血珠不断喷溅出来,染上她的脸,她的衣。她双颊通红,状若癫狂:“你骗了我,你前世骗得我还不够,现在还想骗我,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你去死吧!”仿佛要把这十几年的积怨悉数发泄出来。
她少说捅了十几下,直到地上的人已一动不动,还是不肯罢休。末了还是宁澄江看不下去,上前拉住她,“够了,够了,他已经死了。”
玉言抛下那根簪子,伏在他肩上大哭,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领,声音凄楚如暗夜里的幽魂,“他死了,我又杀了他一次。”
宁澄江温暖的掌心贴在她后背上,轻轻拍着,劝慰道:“好了,都过去了,我知道你恨他,从今以后他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眼前了。”
玉言在他肩头哭了个尽兴,直到她瞧见宁澄江因吃痛而皱紧眉头,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的肩膊原是受了伤的,自己却偏偏靠在那上面,难为他怎么忍得住。因为太过抱歉,她反而不知说什么好。
宁澄江却在看着地上的尸身,他道:“你先回去吧,这里我会处理好的。”
“他不会再活转来吧?”玉言心有余悸。
“你放心吧,或烧或埋,我不会让他再有机会重回这世间。”宁澄江拾起她掉落的银簪,在河水里洗了一道,再用白绢拭净,递还给玉言,“戴上吧。”
玉言皱眉,“上头沾了血腥气,我不要这个。”
“宫里的人眼睛都尖着呢,少了一件首饰也瞧得出来,未免他们疑心,还是将就点吧。”
玉言一想有理,只得勉为其难地接过。她深深感念宁澄江的细心与周到,不觉伸手揽住他的腰,“你不会背弃我吧?”
“我会用余下的一生来证明我的心意。”宁澄江更紧地拥抱住她,他说话的声音从来不大,可是很有力量,胜过无数虚浮的誓言。
真好,能被一个人这样爱着,能被这样一个人爱着,玉言感到自己的幸运。现在哪怕温飞衡真变成了厉鬼来找她,她也不会害怕了。
她知道宁澄江会一直保护她的。
这一夜玉言睡得很好,也许是因为疲倦陷入深眠,也许是清楚自己以后可以高枕无忧了。总之,她立意将这些时日的不安一扫而空。
次日,她仍旧去栖鹤殿见胡弈秋。胡弈秋依旧笑着迎上前来,“听闻姐姐身子不适,怎么我瞧着挺好的?”
胡弈秋一向淡扫脂粉,今天的妆仿佛比平时浓些。抹了很厚的粉,还是掩不住眼下两圈青黑的印迹。看来温飞衡彻夜未归,她开始担心了。
玉言神神秘秘地笑道:“其实我并非患了什么疾症,而是真如昭仪所说,撞着了邪祟,所以身子不爽。”
胡弈秋笑得有些勉强,“那如今怎么好了呢?”
“因为那鬼物已经捉住了,并且经由佛法消灭,再也不能出来为恶。姐姐说,这是不是个大快人心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