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土房,有的外面糊了一层泥,有的则完全任由土坯暴露在外面,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特征,就是没有院墙。
在这些土房中,凌雪峰看到了一个最独特的,它是由两间土房和一孔土窑组合在一起的。
土窑凌雪峰是知道的,是一种非常古老的建筑,本省缺树木,倒是盛产芨芨草,虽然直径不足一毫米,长度不过一米左右,但坚硬而富有韧性,它不仅可以做扫帚,还可以做筐子,做背篓,做篱笆,还可以用它做纤维造土窑。
用木椽和芨芨草编出框架,里面再用粘性高的黄土填充,做成拱形,一段一段加长,待完全干燥后,再将木椽取掉,土窑就建成了。
土窑冬暖夏凉,防火性可以和窑洞媲美,唯一的区别在于窑洞是依山傍崖凿的,土窑则是在平地上像盖房子一样箍的,更考验工匠的技术。
这种土窑在一九四九年解放前还留存不少,但解放后,就很少再建了,都是盖土房子,由此可见,这些土窑少则几十年,多则一二百年。
这种土窑,凌雪峰小时见过。当时爸爸下乡支援夏收,带他过去,住在农民家,正好那家农民有一孔土窑。记得当时他觉得好玩,还和农民家的儿子金牛爬上去又蹦又跳,结果被金牛的爹一顿臭骂,因为怕把土窑跳塌了。
土窑已经罕见,但土窑和平房连在一起,这就更为罕见了。
凌雪峰猜想,一定是土窑原来的主人后来攒了点钱想盖房子,但钱不多,就只盖了两间房子,把它和原来的土窑拼接在一起。
凌雪峰决定到这个土窑里给丁焱焱要点水喝。
他还没走到窑前,一条黑瘦的黑狗“汪汪”叫着扑了过来。它有两尺长,身长腿长,体型呈流线型,皮毛乌黑,眼睛发红。
凌雪峰吓了一跳,就吼了一声,猛一跺脚,黑狗后退了两步,仍是狂吠。他赶紧蹲下,捡了一块石头,高高举了起来。
黑狗看见他高举的石头,又往后退了几步,躲到一棵柳树后面叫。
趁此机会,凌雪峰又在地上捡了好几块石头,都用衣服兜着。
这黑狗也通人性,见他捡的石头多,就只在树后躲着,既不再吠,也不敢逃。
凌雪峰往前追了几步,黑狗又退回窑前,它的吠声更大了。
这时候土窑的门帘掀开了。
一个身材苗条、穿着干净的中年妇女掀起门帘,往这边看。
她梳着齐耳短发,大概四十来岁,和善而疲惫。
她看见了凌雪峰。
“你找谁呢?”她问。
凌雪峰微笑着说:“大嫂,我们是来石岗村找人的,走渴了,能不能借点水?”
女人转身回去,过了一分钟,又端了一铜瓢水过来。
凌雪峰看看铜瓢,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大嫂,有没有开水?我爱人脖子疼,不能喝凉水。”说着,他扭头看了看丁焱焱。
丁焱焱也已经来到窑门前。
女人明白了他的意思,就说了声:“等一等。”就又转身进窑。
凌雪峰看见窑顶上冒起一股白烟。
过了一会儿,女人一端着一铜瓢刚烧开的水出来。
凌雪峰把铜瓢接过来,小心翼翼端到丁焱焱跟前。
丁焱焱看了看铜瓢,有些狐疑地皱了下眉。因为她从小在省城生活,从来没有见过铜瓢,更没有见过用铜瓢喝水的。
但她必须在这穷山里喝这一瓢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