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雪峰一面惊讶这里的贫困,一面又想这样的村庄好不容易培养出一个女大学生,却又因他的缘故,弄得差点失去学籍,自己真是这里的罪人,一个两手空空、一见面就要吃要喝的罪人。
女主人安顿两口子在卧室炕上坐下,自己去外面柴堆上抱回一捆柴,放到锅台跟前,还没顾上生火,听见一声幼儿的啼哭。
女主人就留下凌雪峰,自己赶紧去把孩子抱过来,一边喂奶,一边指点凌雪峰添火。
那是个两岁左右的男孩,名叫帆帆,穿着开裆裤,哭声特别响亮,一面吃奶,还一面斜眼偷看着凌雪峰。
凌雪峰自从小时候被父亲狠揍以后,对火生出莫名的恐惧,加上去乡下爬上土窑蹦跳挨过骂,在窑里烧火做饭,总有些提心吊胆,心想万一发生火灾怎么办?万一窑塌了怎么办?
黄米粥是早已做好的,盛在一个小铁锅,至于黑面饼,需要现烙。烙饼不需要太大火,女人又问凌雪峰会不会擀面?
凌雪峰点头,这两年他已经被妻子训练成了厨师,更何况案板上有一大块现成的面,就在煤油灯光下,过去推开擀杖就擀。
一大块黑面很快擀成了十来个碗口大、筷子粗的饼子。
女主人观察着凌雪峰的熟练手艺,不由赞叹:“还是城里好啊,男人都会做饭。”
凌雪峰还没顾上回答,背后传来丁焱焱酸溜溜的声音:“城里男人虽然会做饭,但也爱跑骚啊。”
凌雪峰假装没听见,把饼子挨个在大铁锅里摆了一圈,生怕烙得太焦,他挨个翻着。
很快,土窑里面香四溢。
饼很快烙好,女主人已经喂完了奶,从炕角拉出一个四方四正的小炕桌,搬到炕中央,凌雪峰把饼和粥端上桌。
她又从咸菜缸里捞出半颗酸白菜,切成丝,放在一个盘子里,又用一个大铁勺烧了一点油,趁热浇在上面,拌了拌。拿了三双筷子,端上卧室的炕桌。
这些全部端上来的时候,丁焱焱已经吃完了一张饼,而帆帆也抱着一张饼在那里啃。
女主人和凌雪峰也开始吃了,她还不断给丁焱焱夹着菜。
黑狗不断摇着尾巴在地下打转转,嘴里发出唁唁的声音。
女主人掰了一块饼,往地上一扔,黑狗像人一样站立起来,准确无误地接着,嚼都不嚼,直接就吞下肚去。
女主人又夹起一块酸白菜扔了过去,黑狗还像刚才一样接住,吐在地上,又舔了舔,最终还是把它吃进了肚里,然后又眼巴巴地看着女主人。
女主人看着炕桌上的饼不断在减少,就挥起炕边一个用树枝做成的叉子,叫了一声:“出去!”
黑狗立即夹着尾巴,顶开门帘,蹿了出去。
女主人又去把屋门插上,黑狗则不断在外面扒门,嘴里发出哼哼的抗议,爪子抠得门发出吱吱的声音,她也不理它。
现在凌雪峰和丁焱焱都吃饱了,帆帆要和省城来的漂亮阿姨玩,直往她腿上爬,丁焱焱却不断躲,一则她并不喜欢孩子,特别是男孩,更何况是一个乡下男孩,二则她实在太累,直感觉身子像摊烂泥一样,直想躺下。
正在想,这么躺下是不是合适,忽然觉得后脖子上奇痒难忍,顺手一摸,摸到一个小颗粒,拿到煤油灯下一看,是一个像比芝麻大的灰色小虫子——那是一个虱子!
她吓得尖叫一声:“啊,这是什么!恶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