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错愕之后,又微微一笑,只道“我看芙芙大约是不爱听这样的话的。”
一点红意义不明地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表示认同还是不认同。
花满楼原本来这里,是为了帮助一点红包扎的,不过这独狼一般的剑客一向不爱让他人去帮助、也不大习惯被旁人碰触。
故而花满楼进来之后,就只帮一点红换了两次干净的水,除此之外,一切事宜都是他一个人完成的。
现下,人家既然已经包扎好了,殊死奋战了大半夜、血流了那么多,想来一定也累了,须得好好休息。
花满楼是个极其妥帖的主人家,这种时刻就不必有无意义的寒暄了,说了声“红兄先歇息”后,他就果断告辞了。
只留一点红一个人在这屋子里。
他静静地坐着,听着那头罗敷骂陆小凤骂得震天响,不知过了多久大约是她自己今天也累了吧,那头声音弱了下去。
大夫同陆小凤交代了些事宜后提着药箱走了,陆小凤敲了敲罗敷的门,说了声“你好好睡吧”后也走了。
一点红吹灭了烛火,慢慢躺在榻上,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确实疲惫得很,在今晚之前,他已被连着追杀了四五日,疲于奔命、没吃一口好饭、没睡过一晚好觉
不知过了多久,他双目骤睁,惨碧碧的眸光亮起,反手就去摸自己的剑。
摸剑的理由不是因为他感知到了危险,而是恰恰相反,他没有感知到任何事。
他居然如此无知无觉地睡着了,还睡得这样死。
平时,他即便要睡,也总是带着三分警惕,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就会惊醒。所以,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能这样莫名其妙地安心睡着。
一点红后知后觉地撩起眼皮去看窗外,晨光微熹、金桂飘香,但姑苏还未曾完全醒来。
这时,他忽然听到了一阵极轻极轻的脚步声。
这轻灵的脚步声走得并不快,有点蹑手蹑脚地推开了他的门,木门发出慢悠悠的“吱呀”声,那人从门缝里钻进来
一点红开口道“干什么”
罗敷吓了一跳,手上的食盒差点丢出去,手腕上的铃铛叮叮当当地吵闹起来,一如这个快言快语的大姑娘。
她诧异道“你醒着你昨晚上蹿下跳了半夜,流的血都能做顿大份毛血旺了,你居然现在就醒了还是你根本没睡着嘶,是不是痛得睡不着”
一点红“”
流的血能做顿毛血旺是什么鬼。
他无视了罗敷莫名其妙的用词,问“你痛得睡不着”
罗敷“嗤”了一声表示不屑,理直气壮道“我饿得睡不着”
一点红“”
一点红没说话,默默从榻上坐起来,扭头瞧了罗敷一眼。
或许是因为不出门见客,她只随随便便地打了条蓬松的大辫子,身上穿着件蓝布衣裳,腰上系着条苗织花带,看上去十分家常。
她左手包的和个粽子一样、唇色不复鲜亮,连那头她引以为傲的丰厚黑发,也没有那般乌黑漆亮了。
她右手拎了个大食盒,大剌剌地坐在桌边,开始一碟一碟地往外拿吃的,什么猪油玫瑰糕、夹了熏肉的薄脆千层酥、赤豆糖粥酒酿饼、豆浆榨菜油条甚至还有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一碟蟹粉豆腐、那豆腐颤巍巍、滚烫烫的还在晃呢。
一点红默默无言地下榻,用自己完好的两只手帮她往出拿。
两个人坐在桌旁,执起筷子吃起了早饭。
运动与受伤都容易叫人容易饥饿,罗敷一口气吃了两个薄脆千层酥,咔嚓咔嚓个不停,一点红吃东西倒是很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罗敷突然听到一点红无法辨别情绪的嘶哑声音“抱歉,叫你舍命来救我。”
罗敷斜睨了他一眼,矜持地“嗯”了一声,道“你晓得就好。”
屋子又陷入了寂静的沉默中。
一点红“”
罗敷“”
可恶的钢铁直男,这么喜欢把话撂在地上不接着么
正当罗敷忍不住要开口说话的时候,一点红迟疑道“身上的伤,痛不痛”
罗敷一呆“啊”
一点红没看她,只又沉默了一瞬,道“我看你憔悴了不少,嘴唇都比平时苍白不少。”
罗敷“”
罗敷嫌弃地看了一点红一眼,“啧”了一声,不屑地道“这是因为我没涂口脂,可笑的直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