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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以云和李烬,好像回到最开始。
至少整个东宫喜乐洋洋,宫人们脸上浮着真实的笑意,以前不知道啊,原来司良娣?起脾气来,太子爷也招架不住,这下好了,一切回归原位。
亦有宫女说“这位良娣娘娘手段了得,愣是把太子爷独揽。”
“须知外头传得风言风语,说良娣是狐狸精呢,不过依我看呐,她那容貌那身段,还是出身教坊司,该不庹娴氖恰…”
“咳咳,”总管的咳嗽声打断宫女的闲聊,“反了天了,胆敢妄议良娣娘娘?”
?个宫女回头一看,魂都惊飞,站在东宫总管?一步的,那眉眼如画的男子,不是太子爷,还能是谁?
虽说太子爷宽厚,东宫中的宫人也不敢轻慢,这闲暇小唠嗑,不该叫太子爷听去。
?个宫女跪下“求太子爷恕罪。”
东宫总管也板着脸,训斥她们两句,回头问李烬“太子爷您看,这群没长眼睛的,是要怎么处置她们?”
李烬轻轻一笑“处置倒也不必,莫再这么说便是。”
下人们都松一口气,跪下道谢,也只有这般仁慈的殿下,才不计较。
李烬负手越过她们,忽然,嘴角勾起的弧度慢慢扯平,脸上多出几分寻常人难察觉的郁气。
什么叫,良娣娘娘手段了得?
若她肯使一两分靠近他的手段,于他而言是好事,恨就恨在,她倒是想使离开他的手段。
李烬眨了眨眼,藏起目中的杀意。
阔步走到书房,又是一桌子待整理的事务,李烬没多想,端坐着开始处理,约摸过两个时辰,香炉袅袅,李烬从右手边摸到一卷纸。
和他处理的奏折不一样,纸张偏软,更像画纸。
他拿起纸,展开一看,竟也是画像,余下好几个都是当朝适婚女子画像。
总管见他沉默,小心翼翼地说“太子爷,这些,都是陛下和娘娘首肯的。”
皇帝早听闻东宫后院的事,本以为李烬省心,如今看来,却不得不自己出面。
总管收了皇帝的好处,自然为他们说话“太子爷,东宫也是该有位娘娘来掌管中馈,爷不用怕后宅不宁,奴才瞧良娣娘娘,并非善妒且不讲理……”
他话没说完,忽听一声短促的嗤笑。
总管吓一跳,李烬从没明显显示自己的厌恶,总管一时拿不定主意,闭上嘴,束手站在一旁不言不语。
李烬确实不悦。
实则,往他后宅里塞人,司以云恐怕最是高兴。
饶是这段时日两人有所缓和,她每次最是容易沉溺,也最是容易,翻脸不认账,比如上次竹林一聚,之后,她已经两天不见他。
旁的人察觉不出什么缘故,李烬还不知道?
李烬看手上快痊愈的伤口,心口有点堵。
总管适时问“太子爷,可要叫人把白玉笛呈上来?”
“不用,”李烬把奏疏放好,冷冷清清地说,“孤出去散心,你们不用跟上来。”
处理一天事务,他只有午膳时歇息一刻,如今天色已暗,宫灯高悬,在他脸上打下一块明,一块暗的光影。
他踱步走到竹林外,似乎想着什么,低头看手。
他拿出上回没做完的竹笛,说真的,李缙做这玩意,居然会经常削到手,果然是资质差,愚钝又可笑。
他就不狻
任何东西,他只要学一次就狻
可是……他是得受伤。
他拿着小刀,在月色下,朝自己指心划过一刀,血珠争先恐后地倾泻出来。
只要有这些伤口,她会怜惜他。
想到司以云皱眉,有些心疼的模样,他有种莫名的快感,便是那样,把他整个手指、整只手砍下来,也没有所谓。
犹如饮鸩止渴,他攥紧刀,微微阖上眼睛。
月色下,刀面稍稍反光,一刀落在笛子上,一刀割在自己指节,不一舛,笛子又被血浸染了。
他拿出帕子,仔仔细细地擦干净笛子。
晚些时候,司以云放下书,正要洗漱睡觉,外头,突然传来行礼声“参见太子殿下。”
司以云动作一缓。
她慢慢站起来,披好外衣,还没收拾好心情,便见李烬越过屏风,走到她面前。
李烬带着兴奋,素来墨染优雅的五官,流光溢彩,他见洗脸的金盆子放在一边,目光一转
“要睡了?”
司以云不敢直视他的目光“是,殿下来得不巧。”
李烬说“怎么算不巧?不是还没睡。”
他拿出手上的东西,递到司
以云面前,说“这?天忙,上回的笛子总算做好了。”
司以云越过竹削的笛子,一眼落在李烬手上深深浅浅的伤口,她抬眼,张口想说什么,却蓦地看到他歪着头,充满少年气的模样。
她心里起伏不定。
要记住,他是李烬,根本不是李缙,司以云一边想,却一边,向他伸出手。
她将那笛子拿在手上,端详着它,李烬所削笛子,甚至不逊色做笛子的工匠。
他实在聪明得紧。
只听李烬轻笑一声“想学笛?我可以教你。”
“太子爷当以公务为重,妾身不敢劳烦。”
司以云把笛子放在桌上,转过身的时候,没留意李烬倏然暗下的眼,她拧干帕子,走到他身边,说“手。”
李烬眼底又是一动,他把笑意掩藏得妥妥的,只是伸出一只手,道“不是什么大伤。”
只看,白皙的手上大大小小刀痕无数,??天刚好的伤口,还没掉痂,如今又添上新伤,如?把一块上好的玉,来来回回丢到石头里糟蹋,让它遍布刮痕。
着实可惜。
司以云仔仔细细擦掉溢出的血液,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妾身认为,太子爷削个笛子,不至于把手伤成这样。”
不知道是不是有些疼,她眼前的手指蜷了蜷,半晌,头上传来低低的声音
“削笛时,总是想别的,就这样了。”
司以云从床头拿出膏药,抹在他手上,一声轻轻叹息“太子爷以?不碰笛子的,现在怎么碰了?”
李烬以?,确实是不碰笛子的,司以云还记得,在她第一次提到笛子时,他外露的不虞之色。
到如今,他却拿着笛子,学逝去的兄长,吹一样的曲调。
司以云想,自欺欺人,其实挺没意思的,更没意思的,是她明明心知肚明,却还是把他套进影子里。
静默了片刻,在她处理完他的两只手,又缠上绷带时,李烬忽然说“我以前到现在,都碰笛子。”
在司以云僵住时,他的手指抬起她的下颚,慢悠悠地说“并不是,现在才碰。”
司以云有点懂他想做什么。
脑海里只一瞬,就定住念头,她眼中没有半分波动,手指搭在他手腕上,开口的时候,说的是寻常的话
,却也残忍
“那太子爷本是心慈之人,怎么獠葺讶嗣。”
心慈?李烬面上不显,胸腔像打翻所有味料,融合成又酸又苦的滋味,直冲他咽喉。
是,李缙是心慈之人。
李烬咽了咽喉咙,半笑着说“我又何时草菅人命,叫你训我。”
司以云回身,把沾血的帕子丢到金盆子中,随意地搓洗着,看那血液晕开。
她说“有个宫女,差点掉到湖里,据说今日她好像说我狐狸精?哦,再往?数,还有人因为说了我一句什么,被割舌头……”
话没说完,她身后,拥上宽阔的怀抱。
男人的气息有点凉,带着一股冷香,他说“你就笃定是我做的?”
司以云没有挣扎,只是再拿出一张干净的巾帕,仔细擦着手,她声音听不出情绪“是啊,心慈之人,是不庾龀稣庵质碌摹!
“太子爷慈悲为怀,怎么獠葺讶嗣?”
话音刚落,李烬拥她更紧。
他尝试着把她转过来,一边亲吻她耳后,说“你说心慈,那就是心慈。”
司以云的手按在男人胸膛,横隔两人之间,她掌心能明显感觉“咚咚”的心跳,强健有力,却掩饰不住,比平时要快。
他或许在怕。
她恍惚地想,原来,他也是会怕的。
正这时,李烬咬她下颌,含糊地问“你说好吗?”
他眉眼低垂,浓密的睫毛盖去重重心思,向来薄而漂亮的唇,左右也有些下压,这样的好容颜,好像在诉说着苦衷、无奈,还有委屈。
对草菅人命的说法,是一种无声的控诉。
他李缙,是一张白纸一样的纯良,所以他无辜。
司以云感觉着颚处的一处温暖,她推拒的手一动,抬起来,勾在他脖颈上,从喉咙里?出一声“嗯。”
她承认,他受委屈了。
司以云这般妥协,叫李烬一阵欢喜。
揽着美人步入帐中,李烬轻声说“那个落水的宫女,明日,我让总管瞧瞧她有没有大碍。”
司以云注意力不在宫女上,她心是七上八下,人,亦是七上八下。
在李烬露出强制掌控的苗头,她会轻喘着摇头,李烬想收回时,她又不依。
两人倒是难得的毫无芥蒂,且酣畅淋漓地闹一
把。
事毕,早已夜深。
李烬盯着她熟睡的侧颜,他勾着她的头发,忽而也将自己的头发勾过来,在司以云不留意时,将这两缕头发打成结。
可因两人头发滑顺,这个结,在他放手时,就自己解开。
李烬脸色一沉,他拗起来,又执起两缕头发绑到一起,这点动静叫本来昏昏欲睡的司以云,渐渐清醒过来。
她美目轻转,按住李烬的手“爷在玩什么呢。”
李烬轻吸一口气“无事,吵着你了?”
司以云摇摇头“浑身黏,想沐浴。”
以前李烬每次结束,都会沐浴,这回,倒是反过来,李烬也没觉得不对,他起身叫热水,待两人皆洗干净后,床上一应物品,也是干净的。
司以云窝在李烬怀里,她轻声问“爷既然是这般仁慈,妾身有一个不情之请。”
李烬顿了顿。
司以云目中闪烁爱意,直说“也不知道喜鹊身体养得怎么样,妾身想去看看他。”
赶在李烬脸色阴下去前,司以云捻着两人的头发,编织着,说“黄鹂是他姐姐,也奘堑P模不知道他养得怎么样了,唉。”
说着,她把两人的头发打成一个结,一松手,并没有散开。
李烬垂了垂眼,把她这点小动作当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