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铃低声说:“我爹进过矿洞,阴冷潮湿,到处渗着水,耳朵里能听见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那是一条连接死亡和生存的通道,也把父女两个人的心连在了一起。
中间记录的都是些日常琐事,直到今年初,胡大志拿来了呼吸面罩和一瓶喷雾,让李存厚定期给蛇胆莲喷一喷,就因为面罩意外脱落,竟然引发了他多年未犯的心脏病,还好何伟及时给他吃了真元珠,才算保住了老命。
他们是用欢喜花来促使蛇胆莲快速生长,所以半年后,花就开了。
日记里写着:第一次出蜜,经过调试,不比真元珠差。
可仅过了两个月,又出了差子,由于雪莲花的根茎日渐茁壮,居然将蛇胆胀裂,脱落了一小块,事后,何经理用蜂蜡重新黏上,并停止使用喷剂。
然而效果明显不如以前,如同酒浆原液里兑了蒸馏水。
袁奇山最后一次出现也是在这个时候,完全象变了个人似的,从无酒不欢到滴酒不沾,什么叫睡美人啦、那个是白衣鬼啦,闭口不谈,只是一笑而过。
“里面写了些什么?”。
胡小铃见我翻了半天,一声不吭,有些着急:“是不是在说我爹的坏话?”。
“没有,净感谢你爹了,拜托老天爷保佑他,长命百岁”。
她不信,“哼”了声:“我……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们,巴不得警察把我们关起来才好呢……没关系,我爹说了,人们只会冲登上山顶的人欢呼,并不在乎你怎么爬上来的”。
没想到,这是个挺有境界的老骗子。
我刚把日记揣起来,突然听到外面有个破锣般的声音在喊:“快来人啊,厨房着火了……”。
“糟糕”。
胡小铃一下蹦了起来:“……锅里还烧着油呢”。
这一嗓子,把所有人都吵醒了,你来我往的救完火,厨房已经变成了危房,基地更象是战地。
我从人群里拉出一个大黑脸:“你叫老拐子?”。
如果忽略那条瘸腿,从头型到发型、甚至是体型,都和李存厚相差无几。
他愣愣的,没反应过来。
有工友在背后提醒他:“这位小姑娘就是金猴寺赐法的元祖,咱们二老板的女儿”。
说完伸头问我:“你是……姑爷吧?”。
吴三小远远的一声冷笑。
我摆摆手,把浑身烟火气息的胡小铃请到前面来:“何经理去同益古镇和老板谈事情,可能会待上几天,你们下一步的工作嘛,元祖,你看怎么安排?”。
她没有心理准备,急的直瞪我:“我,我……”。
“你什么你?”。
我在她耳边回敬了一句,强忍着才没笑出来,随即绷起脸:“老拐子,你留在这儿看家,除了给大伙儿做好饭,这些该修的修,该换的换,那个……谁是会计?”。
出来一个妇女,冲我俩点头哈腰。
“你们商量着办,不怕花钱,但也不能乱花,对不上账,这一年的工资就别领了”。
他们之中除了少数种花的,剩下的都是放蜂人,只不过供应给原石的是普通蜂蜜,那就按部就班好了,等见到胡大志,再让他派一个经理过来。
我得意洋洋的拽着胡小铃进了办公室。
吴三小刚洗完脸,甩着手上的水:“好小子,你这是憋着要当乌头会的上门女婿,姓沈的可没这规矩,小心点,让水家人知道了饶不了你”。
吴大个的话更狠:“等着吧,小丫头能活吃了他”。
我不理他们,吩咐小雅去问问谁会开车,必须要有正规驾照,这几个人身上都没有证件,警察拦下了,说不清楚。
接下来,找会计提钱,大笔一挥:胡小铃,准备就绪后,上车出发。
新司机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姓潘,叫山勇,皮肤黝黑,一笑两排白牙。
当知道我姓水时,他话多了起来:“我……我们老辈好象也姓水,不是跟你套近乎,我爸就这么跟我说的”。
“水家那一支?”。
他说不上来,有点含糊:“……水恩”。
没头没尾的,怎么论?。
“我们家世代种地,也习武,会点庄稼把式,不过要说起这事可就远了……”。
潘家最早始于一个偏远的小山村,是一对张姓的父女俩,这天,俩人上山砍柴,忽然听到林子里传来“砰砰咣咣”的打斗声,扒开灌木丛往那边一瞧,好家伙,五个蒙面大汉手持雪亮的兵器,把一个年轻人团团围住。
“这人功夫不弱,但猛虎难敌群狼,受了重伤,头骨被削去了一块,但在倒地之前,还是干掉了对方三个人……”。
张老爹看不过去,热血沸腾,抽出砍柴刀往上冲,周围也有乡亲赶来,那两人见势不妙,仓皇逃走。
年轻人伤的很重,而且是脑子,在家里养了半个多月,双眼还是发愣,整天抱着个包袱不撒手。
“里面装的啥?”。
小雅好奇的问:“不会是金银珠宝吧?”。
包袱又轻又薄,不象有值钱的东西。
“他谁也不让看,碰一下都不行,嘴里嚷嚷着要去什么大将军府,替水家磕头谢罪,过了几天,总算想起了自己的名字,接着就是没完没了的倒腾这两句话,我叫水恩,是水家的人”。
“大将军府?”。
我一拍吴三小:“威赫武,威大将军”。
他翻了翻白眼:“就你能”。
潘山勇呵呵一笑:“具体是谁,没人告诉我,不过好象还真去了,找没找着不清楚,反正又跟着张老爹回了家”。
隔了没多久,张老爹做主,把女儿嫁给了他,原想着成了家,人一过上日子便会慢慢的正常起来,谁曾想越来越傻,见谁都是那两句,村里也没人相信,一个落难小子怎么会是名门望族的后代。
如果真是那样,凭借水家的势力,还不找翻了天。
“大家都说他肯定是想攀权附贵,一提起他也不喊名字,哦,是那个攀权附贵的疯子,久而久之,成了潘疯子”。
“总不能因为这样就改了吧?”
张老爹亲眼目睹过他杀敌的气势,认定他必是有来头的,遭此大难,自然是有人容不下,不如换个身份,平平安安的了此一生。
“也有人打听过他的来历,好几拨呢,后来见这人实在疯的不象话,扔下点钱就走了”。
水恩寿到六十九,无疾而终。
“包袱呢?”。
“已经成了我们家的传家宝,在我堂哥手里”。
他紧接着说:“别问我里面是什么,真的没见过”。
“你堂哥姓水,还是姓潘?”。
“当然姓潘,别看传的有鼻子有眼的,没有真凭实据,总不能硬说自己姓水吧,你们也不能乐意”。
“他叫什么?”。
“潘没石”。
好,一石入水,千层涟漪,我冲小雅伸了伸大拇指,意思是:有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