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是什么?”。
“瞧瞧,你又问这个,我说的都是实话,真不知道是啥,没人告诉过我,因为当年谁也看不懂”。
张老爹和女儿大字不识,到了外孙子这辈,也是抡把锄头、靠天吃饭的命。
更不敢请教先生,毕竟这是不能与外人道的机密。
儿媳妇这个气啊,怪谁呢?只能怪自己没文化。
于是吃糠咽菜的把孩子送进了私塾,苕帚疙瘩不知道打散了多少根,戏剧化的是,最后包袱里的东西没弄明白,却过了乡试,后来一路披荆斩棘,中了秀才。
那个年代,没钱疏通,你就是卧龙凤雏,也捞不上肥差,更何况是一个没有功名的穷秀才。
但运来谁都挡不住,一个偶然的机会,傻小子竟然得到了官老爷的赏识,最终做了个衙门书办。
好歹算是潘家第一个拿笔杆子的人。
家境从此变了样,衣食不敢说无忧,但在乡亲们面前赚足了脸面,仰着脖子走路。
胡小铃愣了好一会儿:“……还多亏了这包袱”。
就是这句话。
水恩留下的包袱对于潘家而言,一直是个解不开的谜,但眼下日子越过越好,解不开也不急着解了。
“虽说我是不争气,可在这十里八乡,潘家也出过几个象样的,现在又有我堂哥这么长脸的人,它不是传家宝还能是啥?”。
“这就对了”。
我嘿嘿一笑:“要真是藏宝图,你们家早晚象我们沈家一样,折腾个四分五裂”。
胡小铃如同被电了一下似的扭过头:“你没睡呀?”。
我抱着胳膊打了个哈欠:“……我也好奇包袱里有什么”。
“人家都说了不知道……”
“那也睡不着,我现在好奇的是水恩的坟里有什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好端端的,干吗把坟头平了?
“有你个大头鬼”。
胡小铃呸了我一口,又冲小雅一瞪眼:“你也是个死人”。
小雅委屈的不行不行的,立即揭发我:“他刚才发信息了”。
“给谁?”。
“我媳妇”。
胡小铃伸手要手机。
“你不能看,少儿不宜”。
她正要发火,潘山勇突然反应过来:“你们……不会打算盗墓吧?那可不行,会坏了潘家运势的”。
“你想多了,上天容易,入地难,再说水恩的坟在那儿呢,你们说得上来吗?”。
开始还真有人记得,不过年深日久,村子从几十人增至几百人,再到后来变成了潘家营,虽然坟场没迁过,但谁也说不准那块是他的安息之地。
总不能挨个刨吧?。
即使要刨,之前也要尽量确认三件事。
第一,水恩是不是水鉴家的人?。
第二,包袱里的是不是僧袍?。
第三,水老太太传给儿子的包袱是不是真的?。
“很简单,去找潘没石,一问就清楚了”。
胡小铃一条条的分析:“先不管僧袍是真是假,水恩都疯成那样了,不可能动手脚……”。
背后做局的不是张老爹,就是水老太太。
“只要它在包袱里,便能证明水恩和水鉴有关,现在最麻烦的是冯渔,水纹静的那块难保不被人拿走……”。
她脸色猛的一变:“不好,那下一个目标,会不会是水真理?”。
还用问?肯定是她。
如果水鉴的僧袍真的在潘没石手里,反倒是最安全的,因为多数人不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你别忘了,还有五个蒙面大汉呢”。
指使他们追杀水恩的人,肯定了解内情。
“为什么杀手没有再来过?”。
潘山勇插了句嘴:“不管是灭口也好,抢夺也好,一次不成,还有二次呢,不会让他寿终正寝”。
“所以解释不通嘛,僧袍不要了?”。
我用力按压着太阳穴,仿佛置身于迷宫里,无论往那个方向走,都会碰到一堵墙,难以逾越。
夜幕慢慢降临,远处的山脉笼罩在星空下,黑黝黝的,如同一条巨大的乌龙。
小雅又饿了,她虽然瘦,却很能吃。
“附近有没有商店,或者小卖部呀?”。
她把脑袋伸出窗外,半天缩回来,本来垂在耳边的头发,全吹到了后面,变成了大背头:“连个光亮都看不见,除了庄稼地,还是庄稼地”。
“从这儿算起,前后十里,没有人家”。
潘山勇往外面瞟了一眼:“知道为什么吗?”。
“为啥?”。
“前面就是鬼寨,不吉利”。
“什么鬼寨,吓唬人的吧?”。
“这里山势相连,有头没尾,当地人叫它老雁山,是说大雁飞到老死都飞不出去”。
他指着一座歪歪扭扭的山峰:“那儿叫斜翅岭,鬼寨就在上面,其实很早之前,斜翅岭下是有几个村子的,可是一天夜里,山上突然鬼哭狼嚎,接连不断的有冰块滚下来,紧跟着,村里便开始死人,死的比往外抬的还快……”。
而且人死的时候,骨瘦如柴,上下抓挠,有的甚至会周身起火,瞬间化为灰烬,如同被下了降头一般。
听起来既象山南农场的那些尸人,又象那只不挨冻就会自燃的红灵猴。
“地方官立刻派人上山调查,结果整个寨子空空如也,一个人没有,活的死的都没有”。
不过在前半夜,有村民听到了烈马嘶鸣,还有整齐的战靴声,所以便有了阴兵借道的传说。
“最后死的人已经没数了,包括来治病的大夫,上山调查的衙役,只要跟鬼寨扯上边的,都呜呼哀哉”。
当官的见事态越来越严重,不敢上报,干脆将村子一封,请道士开坛施了法,烧符祭鬼,又贴出安民告示,就说是闹了瘟疫,赐药放粮,搪塞过去。
半年后,才有胆大好事之徒,一路遍洒雄黄酒,重上老雁山斜翅岭,发现鬼寨里的木屋较常人居住的要高大许多,离奇的是,寨子里的树木不但比外面的粗壮,树干竟然是红色的。
是用赭石和紫铆虫胶做成的颜料,常年涂刷,色素渗入纤维中,抹之不掉。
“树枝上还扎着红绸巾,挂着红璎珞,喜气洋洋”。
难道红衣人来自鬼寨?。
“很多山上都有这样的许愿林,越高的山上越多,离老天爷近,他听的清楚”。
“寨子原来的名字呢,总不能就叫鬼寨吧?”。
潘山勇摇头。
“住在那儿又是些什么人?”。
还是摇头。
风从窗外吹过,呼呼有声,山上树枝晃动,如同在向我们招手,真有点鬼影幢幢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