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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师傅不敢确定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但他有自己的看法,因为那两句诗不光表达了对孩子的祝愿,一方面希望他能平安长大,也交待了他的血统。
“吴氏遗血望春风”,于情于理,都应该和别人没关系。
“可她一个鬼童女……”。
沈洋觉得在那种被人奴役的情况下,吴氏男女根本没有在一起的机会,怎么可能怀孕生子呢?。
除非吴奴家一个人能把两个人的事儿都办了。
“这……你想啊,同益城是在一片废墟上重建起来的,没人咋建?就得生,生的越多越好”。
听上去似乎很有道理,其实纯粹是在胡诌,又不是果汁,哪有现喝现榨的?何况沈鹤鸣带着这么多的官兵差役,土石木工,什么东西造不出来。
我怀疑这件事儿本身就在齐三圣的计划之中,研究推三变需要大量的鬼童来做实验,也许从那个时候起,沈鹤鸣就有了自立为王的打算。
吴氏遗族不过是他的“武器来源”。
当吴奴家得知少主是董淳见的儿子后,突然泪如雨下,原来她的父亲是城主吴天化,生前经常提起董夫子的教化之恩。
“她还说少主是天佑之人,平时这个虫葫芦是方官保管的,到哪儿都得背着,可今天他刚来就被梅姿夫人的侍女叫走了,以前夫人被角虫吓到过,只能暂时留在地牢里……”。
原文用的是“虫壶”二字,府里的奴仆都称之为“噬鬼壶”。
“重点不是壶,吴奴家告诉老祖,无忧草其实是公角虫的口水,请少主服下蛇胆,身上的病痛就会好”。
我问沈洋她们家人现在还有这个毛病吗?。
她沉默了一会儿:“沈家确实有很多人得了怪病,不是这儿疼、就是那儿疼,或者象癫痫似的倒在地上抽风,医生说是家族遗传,十个里面大概有两三个吧”。
正因为如此,四大家族里的吴家才没把头疼当回事儿,直到后来接连死人,才发现是银面蛾作祟。
还有胡定归那一支,只要和沈家后沾上边的都跑不了,很可能胡大志就是那“两三个”之一。
沈洋前面没在,好多内容都接不上,听一句问三句,我有些不耐烦,人是我约的、局是我攒的,要想听整段,明儿请早。
“老董”。
我一拍桌子:“接着往下说”。
她撇了下嘴,不吭声了。
“这一人一怪回到雪洞,正准备带着少主人躲进老雁山,没想到他的病情突然恶化,碰都碰不得,老祖赶紧杀蛇取胆,可一打开罐子,那股气味便让人头昏眼花,除了董妍淑,谁都受不了……”。
总不能捂着脸下刀子吧,万一割破了蛇胆,悔之晚矣。
只能让女儿代为动手。
董妍淑自幼听父亲讲述董淳见对他的大恩大德,深受影响,如今董家唯一的血脉性命垂危,加之这些日子的亲密相处,不免动了舍己之心。
“舍己?”。
太夸张了,不就是杀条蛇吗?。
她虽然不近荤腥,但见惯了父亲腌肉硝皮,并不十分害怕,可一听说这条蛇集天下药毒于一身,又如此霸道,唯恐董岚承受不住。
“这傻丫头认为她和角虫一样,都以药材为食,所以没有感觉到不舒服,不如把自己的血当成药引子,或多或少能化解一些毒性……”。
知女莫若父,董喜明白她心意已决,又见洞外暴雪连天,分不清东南西北,心想既使大都尉派出追兵,一时半会儿也难以前行,便取出全部的干柴膘油,让董天痴生起火堆,防止女儿因失血而受了风寒。
也就是这一点火光,引来了沈鹤鸣和他的府卫们。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们老祖,好听点是欠考虑,难听点那就是糊涂”。
董师傅倒也承认,完全符合董喜给自己的评价:不畏事,却不能全其事,如华服百结,公曰:可为虎爪,难为头焉。
他叹了口气:“大都尉一来,就把几个人堵在洞里,老祖心知肚明,现在说啥也不赶趟了,索性拼了吧,拼一个算一个……”。
当下便和官兵厮杀在一起,可偏偏这个时候,吴奴家突然引颈悲鸣,蹲坐于地,片刻间,产下一团黑乎乎的胚胎。
竟然不是蛋,再说生的也忒快了点儿,难道是变异的原故?。
另一边,董妍淑也已经割出一碗鲜血,喂董岚喝下,随即抓出天龙,剖腹取胆。
沈鹤鸣见状大急,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护卫就往里冲,被旁边的董天痴猛的扑倒在地。
“这么做有用吗?哪怕救活了也是一死,白折腾”。
沈洋无法理解:“还不如把偷来的东西还回去,人家不一定会赶尽杀绝”。
“你不知道,以前我们老祖担心家人的安全,特地找了这么个雪洞,下面连着冰窟,四通八达,他是在给闺女争取时间呢”。
董师傅一口把剩下的酒喝光:“只要少主人吃下蛇胆,他俩抱着往冰窟窿里一滚,老祖这辈子就没啥遗憾了”。
既报答了董淳见的救命之恩,自己的女儿也终身有靠,那做鬼也是个开心鬼。
“确定是你们老祖找的?”。
我忍不住逗他:“我怎么觉得应该是蛮凤儿?”。
她当然是在防吴芝兰。
董师傅“哈哈”大笑,起身又拿来一瓶酒,边拧盖子边问我:“还能喝吗?”。
那就喝吧,有酒有菜有故事,总比回去看着胡小道巴结胡小铃强。
沈洋犹豫了一下,猛的仰头干了,潇洒的把空碗推了过来。
不给她倒都不行,倒一点也不行,按着酒瓶子非要和我们一样多。
“那你的药不白吃啦?”。
“我还带着一颗呢,不过一个周期吃俩,有点浪费”。
这种药非常昂贵,听说原材料极为难得,又是胡一把独门秘制,他那双手搓麻将差点意思,不过要论做药的技艺,可以称得上是青出于蓝。
“不就是钱吗?沈自舟有的是……”。
没等我说完,沈洋突然急了眼,一清嗓子:“水大姑爷,你是不是觉得花别人的钱特别有劲儿,完了还能骂人家句傻,说了你也许不信,但自从我十八岁以后,花的每一分钱都是自己挣的”。
董师傅偷偷冲我使眼色:“小川兄弟,你刚来,可能还不知道她的名号,黄金手沈洋,我这老腰疼了四五年了,就是舍不得找她给按按”。
我被弄了个大红脸,起身冲沈洋鞠了个躬:“……我,我……哎呀,这……要不我干一碗得了?”。
沈洋光笑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