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洛亦尘身着锦袍,恭恭敬敬候于殿外。洛云澜的贴身宫人,王公公出来了。那王公公珠圆玉润,面白唇朱。弯弯细细的眉毛下,一双浑圆的豆眼珠子,滴溜转着。他永远挂着一副笑脸,任谁见了都瞧不出他的心意,旁人断不能从王公公的脸上揣测上意。
“殿下,陛下有请!”王公公声音细腻婉转,神态恭敬谦卑。
紫檀嵌玉山水帏屏后,洛云澜危坐,手持朱漆描金紫毫笔,细细地勾折子。
“儿臣拜见父王!”洛亦尘拜跪于皇帝跟前。
“起来吧!”
洛亦尘起,行动拘谨,悄无声息地立于皇帝跟前,静待皇帝教诲。
洛云澜放下折子,扫了一眼图灵大皇子,眼里浮现一丝波澜,缓缓道。
“听闻你近日倦怠颓靡,不思饮食。摘星阁里闹得是鸡飞狗跳,人心惶惶,可有此事啊?”
洛亦尘惊出一身冷汗,自母妃走后,自己不过是个被遗忘的皇子,他哪里想到父王还关注着摘星阁的动向。回想近日纨绔行径,与往昔自己沉稳淡泊的性子相悖,突觉做得过了,扑通跪了下去。
他恐慌的不是父王的惩罚,而是父王的关注,一旦自己的行为受到父王的关注,他定会洞察起因。
若是父王知道这一切变化是因为一山野民女,且出自烟波里,自己受罚事小,更有甚者,风吟会受到灭顶之灾。
“儿臣知罪,请父王责罚!”
“何罪?”
“儿臣身为皇子,行不端,姿不正,贪口腹之欲,不思课业,有损皇家颜面!”
洛亦尘避重就轻一句带过,言及这一切不过是出于口腹之欲,而非另有它意。毕竟,在皇家,贪图口腹之欲不过是略微纨绔,并非什么大过,顶多受几句苛责,被人诟病而已。
“知道就好,要谨记自己的身份!”
“儿臣遵旨!”
洛云澜示意洛亦尘起身。
“近日课业可有长进?”
“请父王教诲。”
“天凤沃北与我图灵之战,你可有见解?”
洛亦尘敏感觉察到,这不是一般的询课,略微思索,谨慎回答道。
“儿臣愚见,沃北与图灵之战中,表面上是我图灵胜之,获城池数座,玄铁十车,俘虏若干。但实质上,我图灵实居下风。”
听到此,图灵王暗自心惊。这一战,表里内里都显示出图灵大举获胜,唯有自己有不一样的看法,而此刻,他的长子,洛亦尘也同自己一样,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问题。
“说下去!”
“玄铁矿石,自古便是凤麟洲各国争夺的稀有资源,然沃北持有大半。玄铁中的极品,几乎尽数掌握在漠北荒原的骑兵手中。我图灵虽有少量的上品玄铁矿,因其地貌特殊,开采困难,故需与沃北虚与委蛇才能换得少量玄铁臻品。这次交战,图灵虽获十车玄铁,却远非佳品。”
洛亦尘一边盘点此番征战的得失,一边揣摩父王的表情,他越来越不懂父王的意思。摘星阁一向是备受冷落的地方,而方才惊闻父王询问,他恍若一只展示台上困于牢笼的雄狮,一举一动皆受瞩目。
这种瞩目让洛亦尘害怕。在皇家,备受瞩目实乃祸福相依,身边的人都会随着自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此刻,他还不知这种瞩目背后隐藏的是福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