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Two 至于付不起代价的游戏,我不会让自己上瘾(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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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上旬是本地最美的季节,秋高气爽,温度宜人。赵启智约邵伊敏去看银杏树叶,看她犹疑,连忙说:“这是文学社组织的活动,很多人参加,罗音也会去。理工大后面的银杏树很壮观的,现在差不多是最美的时候了。”

邵伊敏也想出去走走,答应下来。到了星期天早上,她洗漱完毕,却见罗音赖在床上不肯起来:“你骑我的车去吧,就说我感冒了,去不了。”

旁边床上睡的中文系系花李思碧窃笑:“罗音,你是躲人家韩伟国吧?”

同样读中文系的罗音瘦高个子,短发,清秀的面孔上一个小而略上翘的鼻子,带着几分俏皮,看着很讨人喜欢。她性格爽朗风趣,对李思碧的取笑满不在乎:“瞎说,我是那么不厚道的人吗?不过我真是纳闷,为什么追我的人从高中到现在都是戴眼镜的小胖子?难道是我的体质有问题?”

宿舍的几个女孩子全被逗乐了。

邵伊敏接住罗音丢过来的车钥匙,骑车到校门口和赵启智会合,以他的文学社为主力的一大队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看到她一个人过来,物理系的韩伟国满脸失望,直接就问:“罗音怎么没和你一起来呀?”

“她感冒了,来不了。”伊敏见过他在宿舍下面等罗音,现在正面看他,果然是个“戴眼镜的小胖子”,不知道这种类型怎么就不讨罗音喜欢了。

“要不要紧呀,我去看看她。”

“她这会儿吃了药躺床上睡着了,你不用去打扰她。”邵伊敏只好说,“应该休息一天就会好的。”

赵启智知道罗音那点小心思,暗暗好笑,拍拍韩伟国的肩:“星期天一大早往女生宿舍跑,别说罗音,同寝室的也不会待见你的。人来得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三十多辆自行车排成的队伍颇为浩荡。每个人都背了一个背包带上食物和水,另外还有人带上了吉他。此时刚到深秋,阳光暖暖,秋风中的那点儿寒意并不刺骨,却让人精神舒爽。

邵伊敏和其他人都不算熟,赵启智保持车速和她并行,时不时前后呼应讲上几句笑话。这样轻松明快的气氛颇有感染力,邵伊敏嘴角含笑,看着前方,赵启智一瞥之下,只觉那个沉静的面孔也生动了起来。

他对她颇有点儿动心,总觉得这样看着冷静又聪明的女孩子是女朋友的最佳人选,哪怕她对文学的兴趣接近于无。但上次扛不住一年级学妹宋黎的热情邀约去湖边谈文学,却意外撞上她独自散步,又不能丢下睁大一双亮晶晶眼睛崇拜地望着自己的小师妹去追她,不免有些怕她误会。可是隔几天在自习室见到她,她跟平常没任何两样,又让他有些捉摸不透。

骑差不多半小时的车就到了理工大,这所学校是国内排名靠前的名校之一,和浪漫的师大比,这里学术气氛浓厚,学生也以用功刻苦闻名。理工大的校园在大学没扩招合并成风时就已经大到惊人,最重要的是学校后面有座无名小山,上面种满了银杏树,每当秋季,树叶由绿转黄,非常灿烂夺目。

进了校园,转过几座教学楼,满山满地的金黄赫然出现在眼前,众人齐声欢呼,引得本校的学生笑着摇头。骑到山脚下,大家将车锁好,徒步上山。说是山,充其量是个丘陵罢了,没有多高,一会儿工夫就到了最上面。大家说好了集合时间,散开各自行动。尤其双双对对出游的,更是转眼便没了踪影。

赵启智和文学社其他几人落在后面一点儿,正一起商量社里的活动,一转头就看不见邵伊敏了,不禁有点儿懊丧。

邵伊敏顺着堆满金黄落叶的小路独自溜达,她以前在夏天来过这里,那时挺拔的银杏树树荫十分浓密,山上明显比别处凉爽。此时花瓣形的树叶转成金黄色,秋风吹过,纷纷坠落,树下铺了厚厚一层黄叶。

山不算大,她根本不用看路,只管随意走着。后山比前面安静得多,走到一处低洼的地方,一棵树干粗大得需要两人合抱的银杏树下,很平坦地铺着近一尺厚的金黄落叶。她看看四下无人,跳下土坎儿走过去躺下,拿背包枕着头,阳光透过树枝斑驳地洒下来,温暖舒适得让她想叹息。

一阵秋风吹过,树叶纷纷飘落,她随手接住一片掉下来的银杏叶,对着阳光看它的脉络,正享受着这难得的独处时光,头顶隐约传来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她只指望人家走过去,不料听声音却是两个人停了下来。

“你倒是一点儿没变,总是这么坦白。”一个娇柔的女声说。

“坦白点儿对大家都好。”

邵伊敏惊奇地发现这个低沉的男声听着有些耳熟。

“过去对你一点儿意义都没有吗?”

“当然有,没有过去哪有成长,对大家来说都一样。”

“我要能像你一样豁达就好了,现在看来,留校对我而言真不是个好主意,每年这个季节走到这座山上,看着银杏树叶黄了就忍不住要想起你。”

“一年想我一次而已,不会对你造成伤害,也许还是平淡生活的有益调剂。”那个男人语带调侃,轻松地说。

“你没有心,苏哲,可是我偏偏忘不了你。”

正听得心烦的邵伊敏猛然明白,站在不远处的男人的确是苏哲,尽管他们加起来没说几句话,但这个名字加上声音的熟悉感,应该不会错。她一松手,让捏着的银杏叶飘落到胸前,拿不准是装死不动,等他们谈到尽兴走人;还是主动站出去,省得听到更隐私的话题。

不等她想好,上面传来衣服窸窸窣窣摩擦在一起的声音,不用看就知道是两个人拥抱在一起了,然后就是……她瞪大眼睛,辨出应该是接吻,加上小小的喘息声。

她不打算被迫旁听如此暧昧的场面发展下去,正准备坐起来,却听到两个人分开了。

“你现在有未婚夫了,不要干会让你自己后悔的事,慧慧。”苏哲的声音十分平静。

那个女性声音却带了喘息和怒意:“那你就根本不应该再出现在我面前。”

“你是说我不该回本市吗?抱歉,慧慧,恐怕我还得在这边待上一段时间。”苏哲轻声笑道。

一阵沉默,然后是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人先离开了,而另外一个人还站在原处。邵伊敏觉得刻意保持一动不动,躺得已经有点儿全身僵硬了,这时头顶飘来一个淡淡的声音。

“听得好玩儿吗?”

邵伊敏坐起身,狠狠活动一下肩膀:“没意思,剧情老套,对话俗滥。”她把落到身上的银杏叶拂掉,坦然仰头看着从上面迈步跨下来的苏哲。

苏哲穿着牛仔裤和长袖T恤,阳光洒在他的身上,越发显得英挺。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我不主动停下的话,你就准备一直听下去?”

“如果不睡着的话,也许吧。”伊敏掩口打个大大的呵欠。

“随便问问,有没有勾起你的联想?”

“要不你叫她回来继续,我试试会不会浮想联翩。”

苏哲哈哈大笑,轻松迈步走下来在她身边坐下,两条长腿伸展开,回头看着她:“何必叫她,我们两人继续就可以了。”

他坐得离她很近,歪着头看着她,眼神诱惑。邵伊敏情不自禁地想到那个早晨在酒店睁开眼睛看到这张脸的情景,脸控制不住地红了,但声音保持着镇定:“我今天没喝酒,不打算在没借口的情况下装疯。”

“哦,不过只是需要一个可以原谅自己的借口,对不对?”

他的脸逼得更近了,她强迫自己不后退,直视着他:“我原谅自己倒是从来不用借口,换句话讲,我对自己一向宽容。”

苏哲停止进逼,若无其事地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很好的习惯。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她暗暗松了口气:“秋游呗。我不用问你怎么在这儿吧?”

“理工大是我的母校,刚才那女孩子是我以前的女友,这里呢,是我们第一次接吻的地方。”

“多完美的怀旧。”

“你有怀旧的习惯吗?”

“我还没来得及有旧可怀。”

邵伊敏扬起下巴,苏哲暗自赞叹,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下来,照得她白皙的皮肤有种透明感,这张年轻秀丽的脸傲气得如此理直气壮而动人。他抬手似乎要摸向她的头发,她向后一缩,他微微一笑,将一片银杏叶从她头上摘下来。

她一跃而起,顺手拎起背包:“先走了,再见。”

没想到,他也起身:“正好,我也要走了。”

“我们不同路。”

“你打算往哪边走?”

“应该是和你相反的那条路。”

苏哲并没被惹火,反而笑了:“别紧张,我对你没企图。对这里我比你熟,除非你真的有偷窥癖,不然由着性子乱转,碰到真正野鸳鸯的概率一定不低。”

苏哲陪着邵伊敏往山前走,离她不远不近,两人迈步的频率很快一致了,踩在遍地金黄的落叶上,发出低低的沙沙声。两人都保持着沉默,很快走到前面,同学们已经聚在一块空地上,有人吃东西,有人打牌,有人弹吉他唱歌。赵启智看到了她,迎了上来。

“邵伊敏,去哪儿了?我正准备去找你。”

“随便转了一下。”

尽管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苏哲,女同学更是毫不掩饰倾慕神色,她也没介绍他的打算,他显然明白,她巴不得他马上消失,微微一笑:“玩得开心。”径直下山而去。

赵启智忍不住问:“碰到熟人了?”

“说不上,学生的亲戚罢了。”

旁边一个女生收回痴痴注视那个背影的目光,感叹:“好帅的男人呀!”

她的男朋友老实不客气地说:“留点儿面子,别当着我的面发花痴好不好?”

众人大笑,另一个女生问:“他是干什么的?”

邵伊敏如实而简单地回答:“不清楚。”

她一直有杜绝别人跟她八卦的本事,再多好奇心到她这里都得不到有效响应,一时再没其他人打听什么了。她找个位置坐下,听他们弹吉他唱歌。此时校园民谣不复大热,但身处校园,喜欢吟唱风花雪月的感性青年还是喜欢借此抒怀。

“我后悔我学文,不然上这所大学多好。”赵启智仰头看着高大的银杏树出神,“我老家的市树就是这种树,满城都是,到了这个季节,树树皆秋色,来这座山上真是勾动乡愁。”

文学社成员的诗兴被他勾动,围绕诗词中固有的乡愁主题展开讨论。邵伊敏不反感别人投入地做如此文艺的对话,可是她觉得自己没有乡愁,上这边的大学后,她除了惦记祖父母之外,对家乡并无怀念之情。去年她在加拿大定居的叔叔将爷爷奶奶接过去养老,她就更难得想起自己生长的那座有不愉快记忆的城市了。她平时看小说不多,而且从来不曾投入过,读中学时写作文一直是大问题,老师的评语总是“语句通顺,逻辑清晰,但欠缺情感渲染和展开”,对于诗词的记忆仅限于应试的课本。要有人说她没情趣,她觉得根本不算冤枉。

碰到苏哲带来的心情起伏已经平复,她抱膝而坐,满目都是金黄一片,天空湛蓝,吉他声、歌声与对话在耳边飞扬,这样的秋日,自有一种宁静的幸福感觉。

武汉市的气候比较极端,入秋以后,一路暖和如夏日,到了差不多深秋时节,也不过略有凉意。待一场连绵秋雨落下,忽然正式进入了冬天,气温骤降,阴冷而潮湿。

邵伊敏过着再正常不过的学生生活,上课自习做家教。她和赵启智之间仍然是那么若即若离,她不觉得那算一种超出同学之上的关系。可是周围的人觉得他在追求,而她在享受被追求。

罗音看得好笑,她一向和赵启智熟不拘礼,依文学社的通用称呼叫他:“启智兄,咱们的小师妹宋黎看你的眼神可谓目光灼灼呀。”

不管怎么样,有人倾慕是很能满足虚荣心的,赵启智故作轻描淡写:“我可没乱放电哄人家小女生。”

罗音暗笑:“那是,色不迷人人自迷嘛,启智兄,你的色相明摆在这里了。”

“罗音,你现在损起人来是越来越狠,一点儿也不把师兄放眼里了。”

“哪儿呀师兄,我是羡慕嫉妒恨交集于心,要是有一个秀色可餐的清纯师弟用那么崇拜的眼光时时看着我该有多好。”

“人家韩伟国看你的眼神还不够火热虔诚吗?”

罗音顿时哑然,她最近躲韩伟国躲得有点儿辛苦。

赵启智没有穷追,只叹气:“说出来你不许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跟邵伊敏表白才好。”

罗音倒真是没笑,她从来在该认真的时候都是认真的:“我觉得邵伊敏已经太含蓄了,你现在和她比赛看谁更含蓄,这好像不是个好的追求方法。”

“我想坦白呀,可是她看人的眼神很有距离感,我觉得至少应该先跟她接近才好开口吧。”

“那个……她其实看谁都有点儿距离感。”

“你这算是安慰我吗?”赵启智笑了,“如果对她来说,我和其他谁谁都一样了,那还有什么表白意义。”

什么样的表白能打动邵伊敏?罗音想来想去,没有要领,拍拍赵启智的肩:“你好自为之吧,启智兄!”

邵伊敏浑然不觉赵启智的苦恼,甚至没留意到宋黎看她的眼神有什么异样。她照常在周六下午准时去给乐清乐平补习,按响门铃,没人开门,再按一下。乐平跑来开门,可马上奔上楼梯。邵伊敏进去一看,两兄妹全神贯注,脸色发白地坐在楼梯最上面一阶听着楼上的动静,而楼上正传来不大清晰的一男一女激烈争吵的声音。

邵伊敏在心底叹息,这两个孩子以前对功课说不上用心,最近更是神思不定,今天的课算是泡了汤。她小时候父母只是相敬如宾地冷战,然后各行其是,倒没在她面前吵闹,为这一点她也是感激他们的。

她走上楼,绕过两个孩子,直接敲响紧闭的主卧室门,开门的是最近很少露面的男主人林跃庆。他脸色铁青,但还是彬彬有礼地说:“邵老师,下午好。”

“你好,林先生,孙姐呢?”

孙咏芝走了出来,看得出是在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你来了,邵老师,给他们上课吧!”她看到楼梯上站的乐清乐平:“怎么在这里站着?”

“这个房间的隔音没你们想的那样好,孙姐,我猜他们俩今天可能都不会有上课的心情了。你们能不能心平气和地谈,不要吓到他们。”

孙咏芝的眼圈一下红了,她轻声说:“对不起。”转头看林跃庆,“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你还是走吧,算是体谅你的儿女。”

林跃庆沉着脸说:“我想带他们出去走走,可以吗?”

“只要他们愿意,当然可以,他们的父亲也该抽时间关心一下他们了。”孙咏芝冷笑。

“我不想和你出去。”乐清明明白白地说,“我也不需要你的关心。”他谁也不看,下楼走进自己的房间,重重甩上了门。

乐平仍然站在楼梯边,仰头看着她父亲,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林跃庆刚要走近她,她就爆发了:“你别过来,别过来。”

邵伊敏离她较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止住她向后退踏空的势头,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平平。”孙咏芝也吓呆了,扑过来紧紧抱住乐平,“你别吓妈妈,妈妈以后再也不会在你们面前和他吵架了。”

乐平伏在妈妈怀里号啕大哭起来。邵伊敏怜悯地看着她:脆弱的孩子,恐怕有得一阵子难过了。她觉得自己再待下去也没帮助,悄悄下楼,正要开门走掉,迎面看到苏哲从电梯里出来。

“今天不用上课吗,邵老师?”他一边走进来,一边关上门。

伊敏抬下巴指了下楼上,苏哲皱眉看着他们:“这是怎么了?”

她懒得解释:“你去看看乐清吧,他把自己一个人关房里了。今天的课我看算了,我先走了。”

“你等等,我带他们两个出去,你一块儿去,正好现身说法,劝劝他们,告诉他们,父母离婚没那么可怕。”

邵伊敏大怒,知道那天在酒店包房和孙咏芝说的话大概都被他听去了。她直视着他,低声但清晰地说:“我只管上课,你说的属于心理治疗范围了,我干不来。而且我也没有嗜痂癖,非要把伤口展示给别人看。”

她绕过他,拉开门走出去,随手带上门。

苏哲没料到她说翻脸就翻脸,也无可奈何。他抬头看向楼上的三个人,乐平仍然伏在她妈妈怀里哭,林跃庆站在旁边,神情木然。他只能先去敲乐清的门,乐清不理,他走进去,看到乐清正躺在床上,呆呆看着天花板。苏哲拖把椅子坐到床边,看着这躺下来比床短不了多少的半大男孩子,试着回忆自己这么大时想的是什么。

乐清无精打采地回头看他:“小叔叔,不用劝我了,我都知道。他们争吵,不是我的错,我应该容许他们有自己的生活空间,他们是我的父母没错,但他们不光是为我和平平活着的,他们如果要离婚,我该接受现实。”

苏哲苦笑:“乐清,我承认我没话可说了,不如我带你出去打游戏吧,省得在家闷着。”

这个倒是乐清愿意的,他慢吞吞爬起来,拿了外套,跟苏哲走出房间。林跃庆已经下楼坐到客厅沙发上抽烟,楼上孙咏芝也带了女儿进卧室安慰。

“庆哥,我带乐清出去转转。”

林跃庆点头:“去吧,等会儿我带平平也出来,给你打电话看在哪里吃饭。”

乐清拉着脸先出门,根本不理他父亲。苏哲和他上了电梯:“刚才跟我讲道理讲得明白,那就别恨你爸爸了。”

“他背叛我妈妈,我有不恨他的理由吗?”乐清笑了,“我要是从来不爱他就好了,现在就可以不用恨了。”

“可是闹脾气不理人,很像小孩子呀。”

“我就是小孩子。”乐清理直气壮,“法律上叫未成年人,父母离婚了我也得被判定由他们中的一个人监护的那种,我只有趁现在任性一下。”

苏哲摸着下巴,笑道:“好吧,小孩儿,去任性吧,不过,记住起码的礼貌也是应该的。”

苏哲开车带乐清去了离家不远的商场,七楼就是电玩区,一上自动扶梯就能听到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乐声。他讨厌这种闹腾,准备去楼下咖啡厅坐着,刚递钱给乐清,一转眼,看到靠侧边玩赛车的一个女孩正是刚才扬长而去的邵伊敏。电玩区热气腾腾,她已经脱了外套,只穿件毛衣,专心致志地操纵着游戏杆。屏幕反光照得她年轻的面孔忽明忽暗,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唇紧抿,全没了平时的镇定和老成。

乐清也看到了她,他和苏哲站到她身后看她玩,她手势稳定、反应敏捷,玩得很不错。一个游戏结束,她满足地舒一口气,回身看到他们两人,一时目瞪口呆。乐清坏笑:“邵老师,玩游戏上瘾对学生来说不大好。”

这是她有一回看乐清玩“任天堂”时教训他的话,现在不免有点儿哭笑不得:“我中学的时候可没玩过这个。”

她说的是实话,读中学时她是标准的好学生,上大学后才进电玩区,刚开始还没什么兴致,可是一玩竟然就有点儿瘾头了。这家商场的电玩最齐全,她一般做完家教后会过来玩上一两个小时再回学校,没想到,今天和学生碰个正着。好在她平时不算道貌岸然,现在也能马上和乐清一块去玩下一款游戏。

苏哲去楼下咖啡厅叫杯咖啡喝着,透过窗子看着街道上往来不休的车辆出神。到了差不多五点,林跃庆打来电话,说了吃饭的地点,他上楼去一看,两个人居然并肩玩得仍然忘我。

他拍林乐清:“走了,你爸带乐平等你过去一起吃饭。”

乐清玩得痛快,没了方才的戾气,乖乖退出游戏。邵伊敏头也不回,只说:“乐清再见,下周上课时间照旧。”

苏哲老实不客气地按停她的游戏:“你也别玩了,为人师表呀。”

邵伊敏无话可说,想想算了,收拾剩余的游戏币,拿上外套和他们一块儿下楼。到一楼正要说再见,苏哲却转向了她,“邵老师,”他声音和蔼,“我送你回去吧,正好顺路。”

不容她谢绝,他已经虚挽她一下,示意她跟他往地下停车场走。乐清也开心地继续跟她谈起刚才的游戏,她只好无可奈何地跟着前面这个男人。

苏哲开的车出乎意料地和他本人完全不配,是辆半旧的黑色捷达。乐清和伊敏坐后座,没多久就开到一家才开张不久的海鲜餐馆。这家餐馆装修得颇具中国风,门口已经停了好多车。他转头对乐清说:“上去吧,你爸在207包房,记住礼貌。他或许做了错事,但他对不住的那个人不是你,你妈妈也不需要你这样来为她打抱不平。”

乐清哼了一声算是回答,跟两人说了再见,进了餐馆。

苏哲等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给林跃庆打电话:“庆哥,乐清上去了吧?嗯,好,你耐心点儿、坦诚点儿,别摆当爹的架子,也别拿他们当小孩子哄,他们的理解能力比你想的强。”

他放下手机,从后视镜里看邵伊敏:“我们去吃饭吧。”

“我今天不打算喝酒了。”后视镜里邵伊敏似笑非笑,一点儿没有刚才打电玩时那种看着稚气的认真模样。

苏哲哄然大笑,回头看着她:“不,我不打算诱奸你,纯粹就是吃个饭,当我赔罪。下午我说那话的确不妥,你没义务帮我管孩子的心理问题。”

邵伊敏脸上一热,她没法儿适应如此露骨的讲话方式,哪怕听上去没什么恶意。她强自镇定,手扶到车门上:“下午我并没答应你,所以你没什么罪好赔。吃饭?我看算了。”

“难道一定要我承认对你有企图,你才肯和我一块儿吃饭吗?”他挑眉调侃,英气勃勃的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戏弄之意。

邵伊敏暗自承认,这的确是个很难应付的男人,相比之下,那些说话期期艾艾的男同学实在太幼稚了。再加上曾经和他有过那样一个尴尬夜晚,现在她还真是很难让他知难而退。他却一本正经地说:“我看得出你是关心乐清和乐平的,想跟你讨论一下怎么做对他们才算最好。”

她当然也看得出他十分关心那两个孩子,但并不相信他的邀约全为此而来,不过,她下决心让他以后别再提那件事,躲肯定不是个好办法。

“好吧,去吃饭。”她不再坚持,靠回椅背,神情平静。苏哲笑着点头,发动车子,开了大约半小时的样子,停在一家上海菜餐馆前,回头问她:“淮扬菜,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