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澜顿了顿，到底将到口的话重新咽了回去。
他跟着应启轻声走出房间，犹豫了一下，到底再次拨通了梁士宁的电话。
应淮倒是安安稳稳在家里休息了几天。
但应启看着应淮依旧苍白的脸色，总觉得自家弟弟的状态哪里不对。
这种感觉在有一天晚上应启半夜从公司回来时，意外碰到了安静坐在沙发上的人。
“小淮”
应启愣了一下，有些担忧地迅速上前“你怎么还没睡是哪里不舒服”
半晌，抱膝坐在沙发上的人动了动，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哥”
应启半蹲在应淮身前，看着人微垂下
眼，桃花眼中一片涣散。
这是应启第二次碰到应淮这种状态，他心中发慌，但面上依旧强做镇定嗯，我在，小淮，你是又做噩梦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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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淮恍惚了一瞬。
“噩梦是噩梦吗”
应淮望着应启，身子忽然一点点颤了起来“不，不是梦”
“哥，你别出事”
他忽然伸出手，捧起发尾的红玉珠子“这个玉珠，是你给我求来保护我的吗我还给你，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应启不明白应淮在说什么。
他看着应淮呼吸隐隐急促起来，忽然伸出手学着宋思澜上次教他的，摩挲着按到了那个穴位，。
应淮闷哼一声，神情间划过一丝痛楚。
他身子骤然一晃，控制不住趴到应启肩头，过了半晌，才慢慢睁开眼。
“哥”应淮缓了缓，虚弱开口，“你我怎么在这儿”
“你知道自己怎么来客厅的吗小淮”应启强压下心中的担忧，温声开口。
应淮浑身无力，他张口含住应启塞到他舌下的药，低声开口“我想要等大哥回家，好像迷迷糊糊睡着了，然后”
他说到这里，忽然蹙了蹙眉，伸手按住胸口，喃喃开口“大哥我心脏有点不舒服。”
他话音刚落，便听应启安抚般轻声开口“没事，想不起来就不想了。”
应启半跪起身，轻轻揽住面前的人。
“你只是做了个噩梦，被噩梦魇住了。”
应启看着应淮一眨一眨间缓缓落下的眼皮，有模模糊糊的想法在脑海中逐渐成型。
“没事的。”
应淮的这种情况并没有好转，有好几次，应启都在半夜醒来时，看到应淮静静地坐在某个角落，神情恍惚。
应启每次都会静静地等着应淮清醒，在看着人慢慢昏睡过去。
但后来应淮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状况，开始躲着应启，晚上直接将房门反锁，不让应启进来。
应淮一直在家里这么躲了一周，有一天终于被应启给“薅”了出来。
“小淮，有朋友找你。”应启轻轻敲了敲房门，温声开口，“你出来一下。”
应淮怀里抱着那只胖乎乎的布偶，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我出不去啊，我家布偶睡我身上了，我起不来”
他话还没说完，下一秒，忽然听到一声兴奋的猫叫传来，紧接着，他手中忽然一空。
应淮愣了一下，他抬起头，看着自家大哥手中拿着一根猫条，有些笨拙地哄着那只嘴馋的布偶猫一步步向门口走去。
“你刚才说什么”应启抬起头，温和但不容置喙地开口，“现在可以出来了吧。”
应淮顿了顿。
“没出息，”他小声开口
，关键时刻一点用也没有。
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慢慢走到门口。
下一秒，一个兴奋的声音瞬间从面前传来“小师弟好久不见”
他话还没说完，便见应淮面无表情地转过身，重新向房间内走去。
辛菀瞬间急了“哎哎，小师弟，你等一下，你听我说完，我不是你朋友吗”
“我没有朋友，”应淮笑着弯了弯眼，毫不犹豫地就想把房门关上，“师兄折煞我了。”
但下一秒，一个球不知从哪里被扔了出来，好巧不巧正从门缝滚了进来。
同一刻，那只贪吃的布偶猫“喵呜”一声，瞬间从门缝里钻了过去，用爪子拨弄着那个球围着应淮不停打转。
应淮关门的手被迫一顿，辛菀同一时刻硬挤上前，强行钻了进来。
应淮
他发誓，这只布偶今天一定是故意的。
“你是狗吗”应淮咬牙，看向另一边乐呵呵的人，“有缝就钻。”
“小师弟说什么就是什么。”辛菀乐呵呵开口。
“你哥哥说你好多天没出门了，今天跟我出去玩玩吧。”
应淮打了个哈欠，随口回道“下次一定。”
“没有下次了，”辛菀凑上前“下周又要开始录那个综艺了，就没时间出去玩了。”
应淮愣了一下，他抬起头“综艺可以开始录了”
“对啊，”辛菀点了点头，“乐玺那件事找到了证据，导演那边新的审批已经下来了。”
“而且梁氏公司那边好像还加了一笔投资，本来想换掉之前那个导演，但陆氏那边一直咬着不松口，好像最后是又加了一个。”
应淮神情间有些意外。
他没有想到梁士宁上次说的竟然是真的，梁氏加投资这件事更是在他意料之外。
他听着辛菀继续开口“这些小师弟你的经纪人都没有通知你吗”
应淮回过神，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他忙着帮乐玺跑前跑后呢，没空管我。”
辛菀愣了一下，他还没来得及皱眉，便听面前的人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刚好我乐的清闲。”
辛菀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所以赶紧趁着现在清闲，陪我出去玩啊小师弟。”辛菀迅速开口，
应淮半靠在床头，垂着眼，神情带着少有的漠然“不去，一会儿我得哄我家布偶睡觉”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辛菀急声开口“是上次我跟你提的那个画展，我这几天已经基本布置好了，特意邀请小师弟今天去试展览。”
应淮的话语骤然一顿。
他记得上辈子看画展这件事。
当时他第二次从疗养院出来，就接到了辛菀画展的邀请。
他想着上次没能跟辛菀解释的事，再次前往，没想到行程却被泄露，遭到了媒体又一次的全网攻击。
而辛菀刚好因为这次意外的曝光，画展意外爆火，评委看中了辛菀的名气，最终让他一举夺冠。
应淮意味不明地抬起头，刚想说什么，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踉跄的脚步声。
“布偶玩累了，已经睡着了。”
应淮抬起头，正看到自家大哥笨拙地抱着那只巨大的布偶猫，温声艰难开口“你出去玩吧，小淮，我帮你看着他。”
应淮看着自家摇摇晃晃的大哥，沉默了两秒，“我其实没打算拒绝的，哥哥。”
应启一愣。
“而且，那只布偶有18斤了。”
应启动作一僵。
应淮抬起头，桃花眼间控制不住多了几分笑意“你真的不沉吗”
画展的位置并不是在上辈子应淮送给辛菀的那个郊区别墅，而是在市区内租了一个精致的小院子。
应淮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新中式，上面用暗红色的暗纹绣着一朵朵彼岸花，随着光线若隐若现，和发尾那颗红玉珠子一映一合。
再加上他今天戴了一副金丝边框眼镜，因为身体不舒服的缘故，神情无意间多了几分慵懒，整个人带着说不出的悠然和闲适。
周围路过的人频频侧目，有几个小姑娘甚至暗中打开了直播。
应淮也不以为意，撩起眼皮，慢慢悠悠地看着辛菀展出的那些画作。
而身后的辛菀则快要炸毛了。
“看什么看这是我小师弟。”辛菀好似护崽的母鸡般，大张着翅膀在应淮身边转悠。
他无差别冲着所有人次牙咧嘴“专心看画。”
辛菀一边轰人，一边认真给应淮解释每幅画的创作意义，忽然听到旁边的人懒洋洋开口“师兄好吵。”
应淮挣脱辛菀的手臂，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师兄一定要跟着我吗”
辛菀愣了一下，有些委屈开口“我这不是担心小师弟你被人欺负吗”
应淮似笑非笑地抬起头“那师兄就不会欺负我了”
辛菀一愣。
许久未曾出现的莫名记忆片段在脑海里再次浮现，辛菀心中慌了一瞬，一把拉住应淮的手腕“当然不会。”
应淮皱了皱眉。
他甩开辛菀的手臂，懒洋洋开口“可是我担心师兄欺负我。”
脑中的记忆不停翻涌，有什么东西似乎即将串联成线，辛菀开口想要解释什么，但脑中的混乱让他一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师兄最中间那个放画的位置为什么是空着的”辛菀忽然听着应淮轻声开口。
“那个是我要最终参评的画，”辛菀低声开口解释，望着应淮犹豫了几秒，再次开口，“我还没完全画好。”
他看着应淮似乎想要再说什么，但应淮压根没有理他。
他饶有兴味地看着那片空白几秒，慢慢开口“没事，师兄名气这么大。”
他转过头
，望着辛菀微微弯了弯眼“一定能拿到好名次的。”
辛菀愣了一下，他心中莫名有些发慌，下意识想要开口解释“不是，我”
但脑海里一断记忆碎片再次袭来，辛菀闷哼一声，骤然闭上了眼。
等再次睁眼，应淮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小师弟”
辛菀着急上前，身后一个温和的声音忽然传来“辛老师。”
辛菀没空搭理，没想到身后的人上前两步，径直挡在辛菀身前。
“辛老师的画展真是别开生面啊，”宋风逸拦在辛菀面前，彬彬有礼地开口，“就是来的人好像有点少。”
“你怎么来了”辛菀皱了皱眉。
“我之后要和辛老师一起上综艺，当然要多了解辛老师了。”宋风逸笑道。
“而且这个画展不是对外开放的吗，辛老师不想多点人过来，帮你制造热度和名气吗”
辛菀现在听见“热度”和“名气”这两个词就烦。
“不想，你要看画就看，不看画就滚。”他咬牙开口。
他再次试图绕过宋风逸寻找应淮，冷不丁听到身后的人蓦然提到了应淮的名字“我刚才看应淮好像也来这个画展了。”
辛菀的脚步倏然一顿。
他焦急回过头“你看见应淮了他在哪”
宋风逸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温和地勾了勾唇“应淮在哪不重要，重要的是，应淮能给你带来的热度。”
片段式的记忆再次浮现，辛菀眉头微蹙“你什么意思”
“辛老师和应淮同门那么多年，应该有一些应老师当初的黑料在手吧”宋风逸循循善诱。
辛菀瞬间明白了什么，他骤然开口“不行。”
“应淮现在口碑有些好转，但如果这时候能来一个猛料”宋风逸点到即止。
那些纷乱的记忆蓦然在脑海中浮现，辛菀骤然按住太阳穴，神情间闪过一丝痛楚。
“辛老师想到了吗”宋风逸没有注意到辛菀的异常，反而笑了起来。
辛菀没有说话。
他神情恍惚，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攥紧。
“是啊，”辛菀喃喃开口，“我想到了。”
宋风逸神情间的得意一闪而过。
他没有注意到辛菀慢慢掏出了手机，只自顾自地继续开口。
“我已经联系好了媒体，只要辛老师跟我爆料一些，或者编造一个假的，只要有这个噱头，媒体就会蜂拥而来，到时候不愁画展没有热度。”
“我不是故意想害应淮，只是应淮如果真的做了那些事，公众需要知道真相。”宋风逸神情温和地叹了一口气。
“比如应淮就没有骗过你吗辛老师”宋风逸神情担忧，“我记得之前辛老师不是一直因为跳公司那件事，很生应淮的气吗”
他转过头，看着辛菀垂着眼，看不清神色“
是啊，我很生气。
我答应你，”辛菀抬起头，“但这个黑料太大了，我要亲自跟媒体联系。”
宋风逸不以为意，笑着开口“好啊。”
“那我们现在，先找到应淮在哪里吧。”
应淮精力不济，逛了没多久就累了。
他这几天依旧频繁梦到上辈子的事，睡眠不足连带着心脏如今也隐隐不适。
应淮捂着胸口深吸了几口气，依旧觉得有些憋闷。
他闭了闭眼，扶着墙壁想出门喘口气，忽然听到身后一个带着些许得意的声音传来。
“淮淮这是要走吗”
宋风逸从拐角处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神情微沉的辛菀。
应淮神情间划过一丝了然。
“宋老师在这儿，”
“淮淮急着走做什么，我刚才听说辛老师给你把每一幅画的创作背景都讲了一遍呢。”宋风逸笑着上前一步。
“辛老师还有事要忙，能不能麻烦淮给我再讲一遍。”
“不能。”
宋风逸话音刚落，便听应淮直接拒绝了他。
应淮弯了弯眼，懒洋洋开口“我累了，要走了。”
他转身向外走去，却感觉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应淮桃花眼间多了一丝笑意。
他故意放慢了脚步，等着宋风逸上前，忽然却感觉旁边两个身影大步走了过来。
梁士宁和辛菀同时拦住了宋风逸。
应淮一愣。
宋风逸皱了皱眉，他生怕应淮提前跑了，咬了咬牙，想要绕开面前两人。
但下一秒，画展的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喧嚣。
一群媒体扛着设备迅速涌入画展。
宋风逸脚步一顿。
他一点点收回手，满意地看着媒体环顾四周，猛地看向了应淮的方向。
宋风逸唇角的笑意逐渐扩大，他看着媒体向这边奔来，开口想再假惺惺担忧几句，忽然却见一个话筒递到了自己面前。
“宋先生，您刚才录音里是故意要陷害应先生吗”
宋风逸莫名其妙他侧身想要避开，“什么录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您刚才说想通过拉踩应先生博得热度，甚至不惜编造假料，但您同时提到不想欺骗公众，”那个媒体不依不饶，“那您这样做，不是欺骗公众吗”
宋风逸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倏然转过头，望向旁边的辛菀“你”
辛菀没有理他。
他依旧护在应淮身前，将人严严实实挡在身前，紧紧地盯着面前的人。
所有的记忆片段、上辈子的前因后果全部串联在了一起，辛菀站在应淮面前，眼眶一点点红了。
他记起来上辈子自己是怎么一次次辜负应淮，记起来自己上辈子为了热度鬼迷心窍，一步步将应淮推了出去。
“对不起，小师弟。”辛菀低声开口。
应淮皱了皱眉。
他不知道辛菀在做什么，只微侧过身，听着那边宋风逸焦急开口“你们搞错了，那个录音是假的，是合成的”
“那直播呢”那个媒体再次开口。
宋风逸声音戛然而止。
他神情间闪过一丝不可置信，倏然转头望向应淮。
“你”
应淮没有说话，只微微弯了弯眼。
他捂着胸口咳了咳，微微侧过身，露出身后两个拿着手机，义愤填膺的小姑娘。
“宋老师跟直播间观众打个招呼吧”
应淮轻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