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敬彦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觉得今日自己简直将一生的气都叹完了。
他看着韩时宴的背影,不知为何心中却是生起了一丝羡慕来。
他从小就被父辈规矩的教导着,要以家族为重,等入朝为官外放,又要平衡地方各种势力,上有阎罗下有小鬼。州上的银钱是用来建桥修路,还是用来教养人才……
因为思虑良多,他头上都生出了银丝,每一日每一日睁开眼睛便是权衡利弊。
他不明白,这世上怎么还会有像韩时宴这样纯粹的铁头呢?
这样的铁头还不止一个,有两个。
韩敬彦想着,声音都轻柔了几分,那语气当中带着浓浓的无奈。
“你拿了我的东西就跑,不继续问下去,应该是你已经想到了这账册的出处了吧?”
“你大义凌然,故意气我,就是想要我脑袋发昏,忘记那残页是我的吧?”
被抓包的韩时宴转过头来,一脸的平静,透露着几分无辜。
韩敬彦捂住自己的脑袋,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他当真想要揉搓一下自己被韩时宴刺痛的脑袋。可他不行,他是大理寺卿,岂可衣冠不整?
“沧浪山洪氏”,韩敬彦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低声说道。
他见韩时宴面无表情,心中不由得又高看了他几分,“你果然已经猜到了。”
他没有想到的是,韩时宴心中这会儿已经激起了惊涛骇浪。
韩时宴的确是猜到了这账册同沧浪山洪氏灭门案有关系,但如今从韩敬彦的嘴中得到了证实,这种感觉那是相当的难以言喻。
他之所以联想到沧浪山。
完全是因为顾甚微。
当初顾甚微从苏州回汴京,就是办完了沧浪山灭门案后追着宋雨而来,传闻那宋雨的手中有一本足以震动朝野的账册,是沧浪山洪氏的遗物。
苏州。账册。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东西,同样让人不敢触碰的案子,这一切全部都结合到了一起,让他不想到都难。
只是当时他们在芙蓉巷里找错了人,宋雨入了汴京之后犹如鱼儿入海,彻底失去了踪迹。
而那本小册子,也同样就这样人间蒸发了。
韩时宴想着,心中不由得生起了一股兜兜转转回到起点的古怪宿命之感。
他心中想的这一切,韩敬彦并不知晓,他既然起了话头,也并未有隐瞒之意。
“我之前是苏州知州,沧浪山洪氏被灭门的时候,我就在任上。虽然那案子是皇城司的查办的,但洪氏就生活在我的下辖范围之内,对这些乡绅,我都是下过苦功夫研究的。”
“我在那张账册残页上发现了洪氏印记……”
韩敬彦说到这里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你把那东西给顾甚微看,她一定可以认得出来。”
“同样,你也可以问问顾甚微,皇城使张春庭给她的命令,是不是要她拦截宋雨,不然她将那账册交给关御史,以免关御史将此事闹大了,引起朝野动荡?”
韩时宴面色一沉。
韩敬彦说得没有错,正是因为顾甚微接到了这样的命令,所以他们才会出现在那“假宋雨”同关御史接头的现场,虽然说是认错了人,但这个拦截命令却是真真切切的。
“现如今的情形,同沧浪山洪氏案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