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最希望的就是,她睁开眼睛,一巴掌打在他脸上,笑骂他:臭儿子,竟然把眼泪滴到妈妈脸上,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
可是,什么也没有。
他跟爷爷打电话,告诉他。爷爷很担心,并且让他把母亲的骨灰带回去,葬在爸爸早就准备好的合葬墓里。
他笑,不是因为恨,他早就不恨了,看了生死之后,会越来越不把人事当做事。只是感觉这个世界可笑。
“我妈说了,十年期限没到,她熬不过去了,也就不回去了。”话不是妈妈说的,是他意思,可她知道,妈妈想着的,念着的,生前回不去,死了回去也没用了。
妈妈的葬礼,他不假人手,只请了妈妈几个感情好的画友,医生,以及他的一些朋友。
天气应景的很,淋漓的小雨下个整整一个过程。结束之后,他看着妈妈笑面如花,年轻的样子,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之后,他早饭准备两个人份的,盛好摆好之后,才感觉多余。会路过花店的时候挑上一束新鲜的满天星,等拿回家,就感觉少了一道惊喜的声音。
诸如此类的事情持续了一个月,他才走了出来,才认清事实。
他没有了妈妈,是真的没有了妈妈。那个他从小就感觉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真的不在了。
这些事他不打算告诉容止,告诉任何人,这是他跟妈妈的记忆,这是妈妈留给他的爱。
席莫言凉轻抚着容止的背,似在安慰她,也似在安慰他自己。
容止抽嗒了一会儿,从他怀里抬出头,揉了揉眼睛,就看见站在不远处的墙边儿,双眼通红的人。
“爸爸!”容止看他有些站不稳的样子,忙站起来往墙边儿跑去。
不等她跑到,席莫言凉就快了她一步,扶住了摇摇欲坠的人,水平笙摆手,松开握着他的手,一字一句的问:“你说的是真的?”
席莫言凉没有说话,既然听见了,那就听见吧。至于那个答案,他不说,他也知道。
水平笙问完,嘲讽一笑,真假自己不是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了吗?
处理好单位的事儿,一进医院就遇到了老爷子和席家二小子,结伴上来,没想到听到这样的一个消息。
笑妍,是真的没了?
怪不得他在英国的的同学,很久没有给他笑妍的消息了。看来笑妍是知道他让老同学帮忙照看她们母子的事了,照她的本事,说服他的老同学报喜不报忧,完全有可能。
所以笑妍病了两年,他还一直以为她好好的。所以她一个人承受病痛和磨难时,他不仅不知情,而且还以为她很好!蠢,真蠢!
看向眼前这个眼睛已然恢复清明的孩子,他不禁心疼。毫无预兆的被带去英国,一个人单枪匹马就是十年,他清楚三十岁之前的十年,对一个男人来说有多总要。他是笑妍的孩子,肯定不会随波逐流,所以如今的成就有多大,就代表着他曾经受的磨难有多深厚。
而且,人最怕的不是什么都没有,而是有了一切,却发现自己是独自一人。他这活了半辈子的人了,都受不得那个亲人分离的苦,更何况,他还本应该是个孩子。
只要想想笑妍受的苦,自己最后瘦骨嶙峋的样子,他都感觉难以接受,更别说这个孩子天天面对着,亲眼见证着。
二十几岁的孩子,真是苦了他了。
“好孩子,苦了你了。”水平笙拍了拍席莫言凉的肩,这是他第一次用一个看待男人的方式看待这个二十几岁,即将成为他女婿的人。
席莫言凉心里翻腾不已,这样一个红着眼睛隐忍着痛苦还不忘去安慰别人的人,他不得不心生感激。
老爷子被红着眼睛的席言宥扶着,一双手攥的紧紧的。
听着孙子风轻云淡的说着这些事,他心如刀割。儿媳妇生病他一开始知道,却不知道会那么严重。等到知道严重了,要派人过去照顾时,却被言凉拒绝了。他以为他找到了好的陪护,却没想到什么事情都是他亲力亲为。
在别人为了孙子的工作四处奔波的时候,他的小言凉已经有了自己的工作室,有了公司。
在别人为了孙子不懂事,处处费心费力的补黑锅时,他的言凉在大洋彼岸已经担负起了儿子应该尽到的职责,席家应该尽到的心。
莫家那个女儿啊,真是席家欠她的,欠了她的情;如今又教导出了言凉这样的孩子,是欠了她的义,那是无价的啊。对一个家族来说,那是无价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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