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是丰城兵变,有大将军明证,圣上或许还不至于罢相,我担心的主要是庭州,大将军心里应该明白。”
陈玄礼当然明白,之前李非刚帮李适之洗脱了谋逆的罪名,这才没过多久,李适之如果真的反了,必然会让人产生其他的联想,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李非都难以洗脱身上的嫌疑。再加上李非和安禄山杨国忠不睦,处境恐怕会更加艰难。
第六日,人马抵达灵州,队伍做暂时休整。
王忠嗣在丰州,只有驻军将领陪同,有前车之鉴,陈玄礼直接和城内的驻军做了换防,让禁军入城,城内所有士兵出城驻扎。尽管如此,陈玄礼仍然不放心,因为李非第一次遇刺也是在灵州,便让禁军把所住的府邸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神明再次入梦,直接说了一个让李非心惊肉跳的消息。
三个月后,李适之真的反了,而此前一直担忧的安禄山反而进入了沉寂,没有丝毫动静。
不光如此,因为李适之叛唐,周边的那些个势力一个个接连反水,一时间让大唐王朝应接不暇。
李非梦中惊醒,李适之的奏章到底说了什么已经毫无意义,他想直接发八百里加急送往长安,向玄宗通报此事,但当他提起毛笔时,手却完全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根本无法落笔。
这封信一旦被玄宗看到,就等于自己将同时掉入泥潭之中,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李非曾一直在思考李适之叛唐背后各种可能的原因,但丝毫没有任何头绪。
尽管如此,在李非心底一直还保留着最后一丝希望,可当从神明口中得到确切的回答后,这个自己的臆想彻底破灭了。
天已经放亮,李非呆坐在书桌前,身前的信笺依然是空白一片。直到守卫敲门,端来了早饭,李非这才突然惊醒。
已经听到外面的禁军收拾东西的声音,马上就要启程,李非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开始落笔。
这不是奏章,而是给李适之写了一封信。
离开灵州,李非的神情开始出现恍惚,陈玄礼也发现李非有些不对劲,问其原因,李非也闭口不答,陈玄礼以为是李非一路舟车劳顿身体不适,便找了一辆马车,让李非平卧,又怕李非受到颠簸,又放慢了行进的速度。
和陈玄礼待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李非内心深处对陈玄礼极为尊敬和感激。
对大唐和圣上忠心耿耿,爱恨分明,军事才能出众,对自己照顾有加,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都是无懈可击,两个人二十岁的差距,在李非眼中亦兄亦父。再回想李适之,不禁一声长叹。
毕竟还有三个月的时间,李非还是想做一下最后的努力。
在那封信里,李非为了防止他人窥探,写的非常委婉,他通篇都是在劝解李适之此时辞官正当时,已是功成名就,急流勇退谓之知机,因为神明昭示,若非如此,他明年将有一劫...
李非相信,李适之能一眼看懂他在说什么。
信从灵州发出,按照李非的计算,李适之十日内必能收到,若是他能悬崖勒马,那么在自己抵达长安之时,刚好能收到他的回信,事态究竟往向何处发展,就看李适之的态度如何了。
在自我沉沦了几天后,李非最终下定了决心,如果抵达长安三日之内收不到李适之的来信,他就将神明的预言上奏给玄宗,对李适之的反叛做好提前准备。
躺在马车上的李非,再次想到了那个噩梦中,李适之狰狞的表情。
对于这个父亲,自己已经不觉得对他再有什么亏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