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明白了,今日相见,不是面对面相见,江柏依然不愿见她,而是隔窗相谈。
她缓缓走到窗下,眼前的窗仅开了一条缝隙,软烟罗的窗纱颜色缥缈清脆。
既然他还是不愿相见,流云自然不会贸然窥探。
仅余的缝隙中,她瞥见一只骨节分明又苍白的手,掌心轻握着清风,显然他是刚刚坐在这儿。笛子尾端的璎珞还在晃动。
与江柏也一样,他透过那一指缝隙,只看到一抹淡粉色矗立床前,应该是她到了。
“你......有话要对我说?”流云轻声道。
“嗯!”他的声音冷冷的、淡淡的,透着无尽的疏远。
“我就在这儿,你说便是!”
“身患重病,多亏你舍命相救,还未曾感谢,今日在此重重谢过!”
“你也曾相救于我,这是应该的!”流云顿了顿,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般:“你把我叫来此处,仅为此事?”
“听闻二哥对你说了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那都是他自己的胡乱猜忌,你......别放在心上!今日这件事也算有了结果,叶姑娘......”
“乱七八糟......胡乱猜忌......”流云凝望着那碧绿的清风,嘴里呢喃着。
江柏想要说的话也被她的这一声声呢喃扰乱了思绪,他不由得抓紧了清风,手背上暴起一根根青色的血管。
“江慕白......姑儿山离别之日......你为何.......”
“对不起!”他急忙打断流云的话,似乎生怕她提起旧事:“是江柏孟浪不知分寸轻慢了叶姑娘!还望姑娘原谅!”
“即如此.....那些纸上隐藏的字你又作何解释?”
流云压下心底的失落,不再望向窗内,她转过身子,看向不远处的江心亭,这件事江柏的意思,她已经清楚了。
“字?”他略带疑惑,忽又轻笑:“我竟给了叶姑娘!是我的错!原是写给表妹的!竟大意错给了叶姑娘!还请叶姑娘归还!”
“自然当是如此!”
她从相随中取出那一摞纸,从窗下的缝隙中塞进去。
对江柏,流云自从知道他的心意,也曾想过,只要江柏亲口说出来,她愿意尝试接受这份心意。
如今,她亦庆幸自己时刻保持理智,并未提前陷入未知情感。
所以此时此刻,她才能从容的抽身而退。
而此时窗内的江柏,早已心痛如绞,他勉强压住自己的情绪,可心痛到窒息的苦楚又怎么那么容易压得住的!
随后便是一纸信封被塞了进来,江柏清楚,那是他还没爆发时,托人将剑和信封一同送往了叶家。
随后不久,他便爆发虫疾,日渐昏沉,渐渐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上面画着我,却有着你给表妹写的字,看来江公子实在是大意了!此信奉还,你我二人彼此相救一场,就算......”
扯平二字她始终无法说出口,两人之间的过往根本扯不平。但是却也终结了!
这段刚想萌芽却无疾而终的感情彻底长眠了!
也好,对流云而言,她如释重负,终于将这件事说的清楚明白了。
“我走了,江小公子!再见!”
她头也不回的沿着来时的路去了前厅。
江柏痴傻的依旧坐在床前,那抹身影在说完‘再见’时,便消失在了眼前。
他亲手葬送了这份感情,你能把炽烈的爱慕压在心底,用冷漠掩藏在最深处。
一股剧烈的恶心感再度袭来,他忙拉过身旁的火盆呕吐起来。
三三两两的莹虫幼虫从他口中吐了出来,这些如发丝一般细的虫体在火炭上扭动着身躯,不过瞬间的功夫,已烧成了灰烬。
他漱了口,舌尖舔舐着唇内,那里依然不甚光滑,还有着几十个莹虫在口腔内蠕动。
“呵!”他凄惨的冷笑着,这样的江柏,犹如泥沼中的臭虫,又如何配得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