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灯笼老板是个两鬓斑白的老伯,见是个长相柔和的少年,虽衣着华贵,询问的语气却不显傲慢,甚至带着尊敬,他心生欢喜,慈和的道:我这里的灯笼啊,莲花灯二十文钱,动物类的灯十五文,便宜得很,小公子瞧上哪盏了?”
司洵把一盏锦鲤灯摘下来提在手里,温和的冲老伯笑:“我喜欢这盏灯。”
老伯被他笑得心里慈爱泛滥,面上更是和蔼:“锦鲤灯啊,锦鲤寓意祥瑞,好运年年,小公子好眼光。”
司洵笑了笑,从余醒手里接过钱袋,摸出三十文钱,道:“老伯这话我爱听,喏,钱您拿好。”
老伯接过他手上的钱,低头数了一遍,发现多了十五文,道:“小公子钱拿多……欸,人呢?”
抬头时,摊子前的小公子和侍卫已经没入人群中不见踪影。
司洵提着锦鲤灯,一上一下的看了好几遍,稀奇又爱不释手的样子,他道:“朕回去后要将这灯挂在寝殿的窗扇,天天看着。”
余醒不解道:“皇上,这灯制作粗糙,价值比不得您寝宫中一盏琉璃灯,何故如此喜爱?”
司洵甩手道:“你不懂。”
奇珍异宝,玛瑙珠翠等珍贵的东西看多了,再去看时就感觉黯然无味,除了做功精致、价值连城,也都是些冰冷无温的器物,除了彰显富贵之外就没什么可留念的价值。
生于皇室,含着金勺长大,身为一国之君,他见过的奇珍异宝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过目装作惊艳的赞叹一句,过后甩给安福放到库房里就忘,实在没有哪一件珍宝能引起他的注意力。
主要是这类东西收多了,面上价值连城,在他心里价值比之烧饼还要便宜。
相反,他最向往的就是民间的一些小玩意,看似廉价粗糙,却比那些奇珍异宝更有人气温度,不是那般冷冰冰。
他要的是从来没拥有过的,必须是他自己亲自体验,融入其中,而不是坐在高高的帝位上,别人心惊胆颤的送到他面前。
余醒身为侍卫,出身武将之家,虽也是世家出身,可从未体会过身在高位的感觉,尤其是身为帝王的高位,所以他并不能与司洵同感。
司洵心情愉悦的提着锦鲤灯,穿行在人群中,迎面走来个带着猛兽面具的人,来往人群推搡间就和他直接撞上。
“哎呀!”
“嗯哼!”
撞的那叫一个满怀,提在手里的锦鲤灯被撞地固定行状的竹条断裂,彻底凹瘪下去,糊的纸也戳破了,好看的一盏灯登时变成了一团废品。
司洵被撞的倒退两步,再看手里的灯,一张白净的脸刹那间黑如锅底,厉声道:“你这人怎么回事,走路不看路的吗?看把我的锦鲤灯撞的!”
裴玄陵同样倒退两步,一只手抵住他后背,扶他站稳,未来得及抬头跟寒渊道谢,当头就被这两句砸的蒙圈了。
面前这少年的声音怎么如此的耳熟?裴玄陵心里暗想。
好家伙,一抬头就看见了司洵那张怒气冲冲的脸!
裴玄陵面具下的嘴巴张大,声音不答的惊呼:“皇皇皇上!”
他惊,司洵比他还惊,好好的又没自报家门,怎么身份就暴露了呢?
裴玄陵刚想掀衣摆跪下,司洵就赶紧出声:“你别别别跪!”
跪下去必定会引来旁人目光,大过年的他可不想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裴玄陵整个动作僵住,以一种尴尬的姿势站着,跪又不是不跪又不是,纠结得不行,还是旁边的寒渊做了决断,伸手扶正他,结束了这尴尬。
司洵道:“你是哪位,为何识得朕?”
认识他的也就只有那些朝堂上的老臣,往常官员是连他长什么样都见不着的,这人看起来既不是皇室宗亲,也不是朝堂官员,为何会认识他?
裴玄陵把脸上的猛兽面具摘下,不能跪地,他就两手交叠躬身行礼,笑道:“皇上好记性,不久前才召见过草民,这就不记得了?”
面具摘下后,入眼的是俊美尔雅的脸,司洵顿时怔住:“裴玄陵?你怎么在这里?”
裴玄陵掂量着手里的木质面具,反问道:“这话应该由我来问皇上,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据他所知,宫内皇室宗亲是不能擅自出宫的,即便是逢年过节,都是在宫内过,宫外的百姓的活动是从不过问的。
倘若是别的皇室宗亲出宫游灯会,这不足为奇,裴玄陵也不惊讶,偏偏这个人是身为九五至尊的皇帝陛下,不惊讶是不可能的!
司洵道:“朕好奇城中年灯会,特此出宫来看看,算是微服私访,身为皇帝,亲民不行吗?”
裴玄陵道:“行行行!你是皇帝,你说行就行,草民无话可说。”
明明是想跑出来玩,理由还编的这么冠冕堂皇,这年头的孩子真是口是心非……
裴玄陵看了眼司洵身边的余醒,见他腰间佩剑,心里了然,道:“皇上出宫就带着这么一个侍卫,是不是太不把自己的性命安全当一回事了?”
司洵道:“除了安福知道朕出宫,其他人根本不知朕此次行踪,怎么可能遇上……”
“危险”未说出口,裴玄陵就惊呼“小心!”,一把握住他的肩膀,拉得他往前踉跄几大步,差点摔个狗啃泥!
“你做甚?!”司洵怒斥。
裴玄陵示意他回头看,他回头一看,一张脸血色尽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