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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位上升的比苗欣预料中更快,
几乎眨眼功夫,
就淹过她的胸。
苗欣扶着船壁艰难前行,
她从没有像此时这样,
感受到大自然的可怕,
哪怕她是修罗,
哪怕她是Eumenides,
哪怕她身手逆天,
令全世界拳手谈之色变,
她也不得不承认,
在倒灌水龙摧腐拉朽的破坏力面前,
人类实在太渺小了。
背上背着具尸体,
身体和双脚都承受着巨大冲击力,
她几乎寸步难行,
而那道该死的门,
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变形,
倘若它变形到直接被水流冲撞开倒还好,
那样,
至少苗欣可以从洞开的门里潜水游出去,
可是,
凭借视觉敏锐的犀利肉眼,
以及精密的大脑,
苗欣却判断出,
这扇门不会被撞飞,
这种情况下的变形,
意味着门会死死卡在门框上,
一旦水位淹没设备室,
那她,
将永远变成这个密闭空间里的一具浮尸。
怎么办?
她要怎么出去?
要怎么在门彻底卡死在门框上之前,
撬开它,
冲出去?
不,
她做不到,
潜水设备的氧气本来就有限,
刚才水龙拍飞她时,
氧气瓶又泄露了,
她现在呼吸都有点困难,
能挪到暗门前都是极限,
怎么可能去克服水流的冲击力,
将这道该死的门撬开?
她根本做不到!
就在苗欣几乎要绝望的时候,
一道明黄色的光突然穿过门缝透了进来,
她精神一振,
倏地瞪圆眼睛。
像是要验证她的猜测,
果然,
一双手从缝隙中伸了进来,
这双手死死抠着门缝,
似要耗尽全身所有力量,
不依不饶地跟水龙抵死抗争,
大约用力太大太猛,
潜水服被撕破了,
双手上白皙的指关节在黑暗中异常刺眼,
却又美好的令人想顶礼膜拜。
杰妮!
只看这双骨节比普通华国女孩要大,
手指却比男人要纤细修长,
并且皮肤白的刺眼的手,
苗欣就能确定,
这是杰妮。
也就是说,
在十五名飞鱼带着孩子们离开时,
杰妮没有走,
她不放心她苗欣,
一直在门口守候。
苗欣从来没觉得自己怕死过,
她的骨子里和六哥一样,
透着股鄙视死神的吊儿郎当,
可是这一刻,
她却恐惧死亡,
看着杰妮竭尽全力与这道该死的门抗争,
她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
活着的喜悦。
没错,
活着的喜悦,
活着,
真好!
人身处逆境的时候,
能支撑下来的,
也许不是强大意志,
而是,
陡然出现在眼前的那一点点光。
这一刻,
面对杰妮的手,
苗欣就像那些被老师悬吊在发动机上的孩子们一样,
感激又脆弱,
哪怕有人哼唱两句《小星星》,
也能让她一瞬间,
身上鼓满力量。
她连滚带爬扑向那道该死的,
被杰妮硬生生撕开希望的门,
哪怕不呼吸,
哪怕视线模糊,
也绝不停止向前。
苗欣猜的不错,
门口的人就是杰妮,
杰妮原本是打算跟着飞鱼们一同离开的,
可是,
即将潜水之际,
她的鼻子却突然嗅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这是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腐朽气息,
死亡的味道,
所以她连想都没想,
就又从水里钻了出来。
果然,
她的头才露出水面,
倒灌就开始了,
那呼啸而来的水龙像一条真正的、能吃人的恶龙,
将她整个人拍在舱壁上,
几乎要撕裂她,
她身上的潜水服像被人从身后劈了一刀,
撕开一道大大的口子,
如同破渔网般挂在她的身上,
呼吸面罩也被拍飞,
但她只眩晕了两秒钟,
就想到了苗欣。
欣欣还在设备室里,
如果自己和水龙的方向速度一致,
都能被冲击成这样,
那与水龙呈反方向移动的欣欣,
将承受多大的冲击力?
还有那道门,
两分钟前,
杰妮亲眼见证苗欣和飞鱼是如何将那道变形的门硬生生抠开的,
如果她的速度不够快,
让门卡着门框变形得更加严重,
那么欣欣和女老师,
是不是将永远被困在门里?
根本没有思考的余地,
也没时间去思考,
杰妮就扑向暗门。
果然如预料中那样,
暗门已经严重变形,
水龙还在不断施压冲击,
杰妮没有别的办法,
她只能效仿两分钟前的苗欣,
用自己的手去抠。
她知道,
只要自己不松手,
只要自己再用点力,
只要自己能撑住,
只要自己将门撑开一道能让欣欣和老师钻出来的缝隙,
欣欣就一定能活下去。
所以,
她直接这样做了,
没考虑这样有多危险,
也没考虑,
在她用身体替门抵挡住大部分冲击力之后,
她会变成什么样。
大自然的力量确实很可怕,
但人的潜能,
更是无限,
当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
即便小婴儿的双手,
也会像老虎钳一样,
有着不可估算的力量,
从最初只能将手指伸进缝隙里抠,
到渐渐用手肘撑开一道头能钻进去的缝隙,
杰妮只用了不到十秒钟,
她的身体柔韧度好的惊人,
不断变换着姿势,
如同水蛇般,
让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卡进去,
再撑开,
当她像一条横亘在门缝上的壁虎般,
用双手和双脚撑着门框和门板,
硬生生将暗门撕开的时候,
她身上的衣服也彻底撕裂了,
在水里无法呼吸,
无法说话,
无法打手势,
她就不停地冲苗欣挤眼睛,
鼓励苗欣快一点,
再快一点。
苗欣看着这样的杰妮,
眼眶不由自主就湿润了,
此时的杰妮,
明明脸肿胀得不成样子,
明明整个人都弓着,
被仍在不断变形的门夹成了弯曲的虾子,
却俏皮得如同沐浴在春日阳光下,
捕捉蝴蝶的小女孩,
充满力量和生机。
这一刻,
杰妮的形象,
完美与苗欣两分钟前刚进入设备室时,
看见的女老师相融合,
她们同样是女生,
同样柔弱柔软,
同样衣不蔽体,
却同样,
能给所有人托举出整颗希望的太阳。
水底船舱内的苗欣和杰妮在争分夺秒与死神抗争,
河堤上的人们也在跟时间赛跑,
十五名飞鱼刚刚把孩子们安全带上来,
孩子们一个个冻得嘴唇乌黑,
却死活不愿离开,
哪怕冻的说不出话,
也要哭着用手指向水面,
告诉所有人,
他们要等救他们的姐姐,
要等,
他们的老师。
杨局没办法,
只好让医护人员给孩子们穿上羽绒服,
就地做检查和治疗,
让消防员帮忙给孩子们喂姜汤。
他自己刚刚将一碗热乎乎的姜汤喂到一名孩子嘴边,
就见孩子指着笔记本屏幕哭喊道:“姐姐,
两个姐姐……”
杨局倏地回头,
看清楚屏幕上的图像后,
他将手里的杯子往医护人员手中一塞,
直接扑向暗行者。
把孩子们救上来的飞鱼们也突然意识到杰妮没跟着上来,
哗啦一下,
全都围了上来,
可暗行者却将笔记本一合,
冲所有人怒吼道:“滚开,
不许看,
你们不许看,
她是女孩子,
哪怕是开放的外国人,
你们也没有资格看她不穿衣服的样子!”
杨局真想一巴掌将暗行者拍翻在地,
这小子是不是有毛病?
几分钟前还把人杰妮嫌弃的要死要活,
现在就又护得不行了,
一见钟情也没这么快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