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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李靖、苗欣和慕容川的乱入,
宴会厅里再度响起冷嘲热讽。
倒也怪不得宾客们不给面子,
毕竟,
李莎莎小姐算得上RSC国音乐界的后起之秀,
从小到大,
各种钢琴比赛的大奖拿到手软,
在座不少宾客,
都曾听过李莎莎的弹奏。
相比之下,
慕容诗诗太没名气。
她来RSC国已经四年了,
可迄今为止,
宾客中却没有一人,
听她弹奏过。
人们总是更相信自己亲眼看见的,
和亲耳听到的。
因此,
直到慕容诗诗颇显狼狈地在琴凳上坐下,
宴会厅里都是乱哄哄的,
然而,
随着慕容诗诗手指的落下,
一股惶恐不安,
紧紧抓住了宾客们的心。
而随着乐曲的不断发展,
这种惶恐不安,
却开始升华,
渐渐变得激昂有力,
竟隐约透出股披荆斩棘、勇往直前的坚毅。
这种高亢激昂、催人奋进的旋律,
就像是一只手,
始终紧捏着在场每个人的心脏,
仿佛一个历经苦难的人,
不屈不挠地在黑暗中寻找方向。
直到慕容诗诗演奏到第四乐章,
宾客中才有人猛然发现,
慕容诗诗,
居然已经持续演奏半个小时了。
慕容川满脸不可置信地从震惊中清醒过来,
颇为担忧地用手肘兑了苗欣一下,“居然是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
喂,欣欣宝贝?
这个慕容诗诗,
弹钢琴的水平,
真的那么好吗?
你到底有没有把握赢她啊?”
“废话!”冷冽想都没想,便下意识接口:“欣欣小姐什么水平?
慕容诗诗这样的炫技,
在欣欣小姐眼里,
根本就是华而不实的无用功好吗?”
冷冽虽然嘴里否定着慕容诗诗,
说出来的话,
却不由自主带着点酸溜溜的味道。
而他刚说完,
一直没出声的尘爷,
便冷哼道:“不是无用功。”
这句肯定,
让慕容川和冷冽同时大惊,
目光唰地一下落在了苗欣身上。
苗欣却没有回应他们,
也没有看他们一眼。
她的璀璨星眸,
只微眯着,
静静定格在慕容诗诗脸上。
表情淡定从容,
眼角眉梢,
甚至还带着点欣赏。
作为一名在音乐方面天赋异禀的琴手,
苗欣很坦然地承认,
慕容诗诗弹得真心不错。
正如尘爷所说,
慕容诗诗不是在做无用功。
事实上,
以慕容诗诗现在的水平,
就算放在国际钢琴界,
她也能成为一名崭露头角的新星。
甚至,
有可能受到林儒老先生的青睐。
四年是一段极其漫长的时间,
很显然,
慕容诗诗这四年在RSC国,
并没有虚度。
无论是体能、身手,
还是性格和琴技,
慕容诗诗都扎扎实实下过一番苦功夫。
作为过来人,
苗欣很清楚,
这所谓的苦功夫,
究竟是什么样的折磨。
不得不承认,
慕容诗诗,
是个意志坚定、极其擅长隐忍的人。
她这四年的成长,
可以用令人惊喜来形容。
哪怕冷冽刻意抹杀,
也抹杀不了慕容诗诗现在身上的光芒。
因为,
现在的慕容诗诗,
已经完全不是四年前,
那个只会在舞台上炫技的空架子女神。
如果说,
当年京大的音乐系系花,
弹奏的钢琴曲,
只是哗众取宠的空壳。
那么现在,
今晚,
慕容诗诗,
却赋予了音乐灵魂。
没错,
林老曾当着苗欣的面儿评价过慕容诗诗的演奏水平。
他说,
慕容诗诗基本功扎实,
也不乏技巧,
但,
她弹奏出来的曲子,
就是没有灵魂。
一首没有灵魂的乐曲,
等同于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哪怕外表再华丽,
也不能称之为人。
原本,
《命运》这首曲子,
就饱含着贝多芬太多对人生的感悟。
那种困兽犹斗、不屈不挠的坚毅,
是人类与命运顽强抗争最完美的体现。
所以,
苗欣一直觉得,
普通演奏家,
是无法驾驭命运交响曲的。
慕容诗诗会选择命运交响曲,
有点出乎苗欣的意料。
而时隔四年,
当再次亲耳听到慕容诗诗的琴声,
苗欣敏锐地察觉到,
慕容诗诗成熟了。
此时此刻的慕容诗诗,
不是在用技巧演奏,
她是在用心演奏。
因为,
苗欣居然从她的琴音中,
听出了,
悲愤的愧疚。
别人或许不了解慕容诗诗,
苗欣可太了解了。
能让慕容诗诗愧疚成这样的,
除了亲手杀害自己的亲生父母外,
还能有什么?
曾经,
苗欣和尘爷、大黑他们一样,
也认为,
苗诗诗是个狼心狗肺的狠毒之人。
认为苗诗诗向苗荣光和毛玉梅痛下杀手时,
根本就没有感情。
可是现在,
在聆听了慕容诗诗弹奏的《命运》之后,
苗欣,
突然对慕容诗诗改观了。
慕容诗诗,
在后悔。
或许,
杀害亲生父母,
是她这一生都过不去的心坎儿。
从这一点上来看,
慕容诗诗尽管坏得纯粹,
尽管丧尽天良、毫无道德底线,
但,
她至少还是个人,
还有人,
最起码的感情。
但也许正因为,
她还有人类的本能感情,
所以,
慕容诗诗犯下了致命错误。
首先,
命运交响曲,
不是纯粹意义上的钢琴曲,
虽然它的曲调更厚重激昂,
更能震撼人心。
但,
这首曲子不像《致爱丽丝》那么流畅,
尤其是用钢琴独奏,
《命运》相较于《致爱丽丝》,
给人的感觉,
总好像少了点什么。
其次,
慕容诗诗显然是想刻意压制李莎莎,
所以她不但同样选择了贝多芬的曲目,
她还故意利用琴键受潮,
来凸显《命运》的抑扬顿挫。
这应该是一种极巧妙的扬长避短,
只可惜,
有毛病的钢琴,
本身就是问题。
因此,
整首曲目被慕容诗诗演奏下来,
多少带着点用力过猛的味道。
当然,
瑕不掩疵,
这两点相对于她给宾客们带来的震撼,
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真正的致命问题,
是第三点。
那就是,
感情。
或许是杀害亲生父母已经成了内心擦洗不掉的魔咒,
慕容诗诗不但表达出了浓厚的愧疚与忏悔,
她还诡异地,
呈现出了贪婪的味道。
贪婪?
嘿,有点意思。
与命运抗争,
声讨和批判不公平的命运,
努力挣扎,
试图摆脱悲惨命运。
无论怎么看,
一段可怜的身世,
都跟贪婪扯不上关系吧?
那,
为什么慕容诗诗,
却会在曲调中,
融入那么强烈的贪婪?
执念吗?
走火入魔了,
希望自己父母没有死,
再活过来,
原谅她?
希望他们一家三口,
能重新团聚,
再回到当年父慈母爱女孝的温馨氛围?
明明这是奢望啊,
为什么,
会成为执念?
莫名地,
苗欣脑海中,
浮现出了慕容康那张千年不变的俊脸。
慕容皇室,
都能创造出连DNA都一模一样的另一个寒爷和慕容婉柔,
是不是,
再创造出一个苗荣光和毛玉梅,
也并非难事?
这大胆到近似荒唐的猜测,
突然就令苗欣茅塞顿开。
她一直都很奇怪,
为什么,
慕容诗诗如此热情地投身于慕容皇室的秘密实验?
从尘爷的亲身经历上可见,
或许,
慕容诗诗本身,
已经是个实验半成品了。
否则,
怎么解释她身上带有她苗欣的基因?
没错,
尘爷和冷冽那天在汽车上采集的血液标本有结果了。
那份血液标本里,
诡异地出现了两个人的基因。
不止是慕容诗诗本人的,
还有她苗欣的。
这就是,
慕容诗诗的体能和速度,
都突飞猛进的原因吗?
如果慕容诗诗,
真的强烈期盼苗荣光和毛玉梅的归来,
那她,
成为近期出现的,
各种各样的,
接近于灵.异的谋杀事件的主谋,
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毕竟,
有执念的人,
非常容易舍身忘我。
有了这些合理解释,
慕容诗诗的稳重与深不可测,
在苗欣眼里,
居然有点可怜。
苗欣无法共情慕容诗诗杀害亲生父母所遭受的内心冲击,
但,
她还真觉得慕容诗诗很可怜,
太可怜了。
不过,
由这种可怜,
引发的爽毙了的感觉,
又是怎么回事儿?
慕容泾阳,
是台下除了苗欣之外,
所有人当中,
唯一听出慕容诗诗的弹奏有问题的人。
他不大了解慕容诗诗的内心,
完全无法体谅慕容诗诗的执念。
但,
他和苗欣一样敏锐。
在慕容诗诗那股贪恋的欲念喷薄而出时,
他几乎不受控制地想要拍案而起,
怒声制止慕容诗诗继续放飞自我。
好在,
直到慕容诗诗全部弹奏完,
宾客们也没听出问题,
还都沉浸在《命运》激荡人心的震撼中,
一个个像呆头鹅似的瞪着诗诗。
慕容泾阳呼出一口气,
终于站起身,
向主席台走去,“诗诗,
辛苦了。”
他像个慈爱的父亲般,
递给慕容诗诗一杯香槟。
慕容诗诗仿佛还沉浸在自己的感情中,
表情有点木讷。
直到接过香槟一饮而尽,
她的意识才渐渐恢复。
“谢谢父亲,”她冲慕容泾阳乖顺又礼貌地笑笑,“女儿献丑了,
还望父亲谅解。”
“诶,
怎么能说献丑呢?”慕容泾阳轻轻揉了下她的脑袋,然后环视台下宾客,“诗诗你瞧,
大家都被你高超的琴技震撼住了呢。
为父借花献佛,
在这里提前祝贺你取得成功。”
这番话,
不但给了李莎莎和李靖一记沉重的耳光,
也将所有宾客都震醒了。
“我天,
这真是诗诗小姐弹奏的吗?
以前我从不信高手在民间的话,
现在看来,
竟是真的。”
“什么高手在民间?
你会不会说话啊?
诗诗小姐明明是慕容家主的女儿,
是皇室光明正大的公主好吧?
人家只是不喜欢哗众取宠,
为人比较低调而已。”
“对对,
低调,
这才是真正低调的奢华呢。
我感觉,
我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