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就有劳你了,今日天气不错,我在院子里晒会太阳,便先不进屋了。”温柔舒缓,是她阿姐。
阿姐怎么来了?
慕惜辞微怔,忙不迭抓过斗篷向屋外跑去。院中,灵琴正忙着给慕惜音搬来把带着扶手的大椅,灵画手中则捧了只一尺见方、三寸来高嵌了螺钿的黑漆木盒。
“阿姐!”小姑娘一路小跑,赶至慕惜音面前两尺处方才放缓了脚步,“阿姐,您今天怎的突然过来了?”
“马上要过年了,便给你做了条新裙子过来。”慕惜音弯眼,伸手理了理慕惜辞微乱的长发,“瞧你,头发也不好好梳一下就往外跑。”
“还有这斗篷也是。”说着又给她好好正了正衣衫。
“这不是起床的时候,灵琴不在嘛。”慕惜辞晃着手臂撒了个娇,“斗篷是急着见阿姐,没来得及系。”
“又怪上我了?”慕惜音笑笑,顺势一戳小姑娘的额头,后者抱着脑袋嘿嘿傻笑:“阿姐,您刚刚说什么来着,给我做了条裙子?”
“等会。”慕大国师面上的笑意微僵,“……您怎么突然给我做上裙子来了?”
“过年的新衣裳呀。”慕惜音一脸的理所当然,抬臂打开灵画怀中木盒,取出那条折叠整齐的绣花褶裙,小心抖开,放到慕惜辞身前比了比,“这长度差不多,略微长那一点点不怕,回头长高些便正好了。”
“可惜我这身子骨实在不顶用,你回京又委实晚了些,做了这条裙子便没多余的时间了。”慕惜音垂眸抚了抚裙面,“等到明年过年,姐姐再给阿辞做一整套好不好?”
“阿姐——”慕惜辞的嗓音发了颤,她捞起那浅杏粉色的裙摆,指尖缓缓触过其上绣着的灵动小花,这绣花的图样她分外眼熟,正是上次慕惜音在院中晕倒时,她去流霞苑看到的。
原来那匹布不是做香囊枕套用的。
那是阿姐绣来给她裁裙子的。
就为了这么个东西……给自己累到脱力昏厥?
就为了这么个东西?
慕惜辞的眼眶陡然间红了彻底,不光是声线,她现在连指尖都在遏制不住的抖。
“阿姐,府上有固定的绣娘,您大可不必亲自动手的。”小姑娘慢慢收了手,指骨被她攥得泛了白,“这些活……交给她们来就好了呀。”
“那不一样。”慕惜音摇头,忽的伸手轻捏了小姑娘的面颊,“别人家的丫头,过年都有娘亲亲手做的衣裙,我的阿辞自然也要有。”
“阿辞,娘亲虽不在了,可你还有我这个姐姐呀。”绣娘们做的东西虽然好,却终究是冷冰冰的,满是匠气。
与娘亲做的衣裳,穿在身上感觉是不一样的。
“阿姐,”慕惜辞仔细叠好那条裙子,上前抱住了慕惜辞的手臂,半垂的长睫遮掩了发红的眼眶,“有您在真好。”
她还在,真好。
“可我总觉得还不够好。”慕惜音低头,手指轻轻摩挲着小姑娘的额角,那里有一道极浅极小的疤,隐藏在碎发之下,是她刚出生那日磕出来的。
娘亲生下阿辞便撒手人寰,骤然丧妻的慕文敬几乎失去了理智,他险些掐死那刚出世不足一刻的婴孩,年幼的她挣脱了乳母的束缚,一把从他手中抢下了妹妹。
但年仅六岁又身体孱弱的幼童力气实在太小了,她抢下了阿辞后不曾站稳,摔倒时婴孩的额角触到了她鬓边的小钗,顿时破开道细细的口。
后来那口子止了血,却也留了道终生难去的疤。
那是她此生心中最大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