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虽是白天,屋内却已然点上了无数灯盏,泛黄的烛火打穿纱帘,隐约映出榻上帝王的影子。
他看着那不过一月未见,便已老态尽显的帝王身形,眸底幽暗而不起波澜。
——他心底总归是恨着他的。
那平白构陷了昭武将军府的路惊鸿固然可恨,但真正将白氏全族推上了断头台的,到底是他面前这位扶离帝王。
他心中分明知晓着昭武将军府的无辜,可为了他那无上的君权,为了维护所谓的朝堂稳定也为了全了他心中那点无止境的猜忌——
他仍旧狠心断送了白氏一族之人的性命。
他没法不恨。
白景真闭了闭眼,待心绪平复后再一次小心无比的重复了一番先前的话,这一次榻上终于传来了回应,帝王的嗓音飘忽而沙哑:“……回来了?”
“平身,赐座。”元濉隔着帘子,吃力地略略抬了抬手臂。
两名宫人循声而来,一人取过只黑漆雕花的圆凳给白景真坐了,另一人则撩开软帘,仔细搀扶起了那病重的帝王。
“谢陛下。”青年低着眉眼轻声致谢,起身时有意拖着尚未好透的右腿微微一个踉跄。
元濉果然将他那点趔趄尽收了眼底,他倚着床壁,发黄发浊的眼珠晃了又晃:“景真,你这腿怎还瘸上了。”
“回陛下,奴才这腿,是自聿川逃离之时,不慎跌断的。”白景真说着面露了自嘲之色,“当日伏击,奴才本以为是十拿九稳。”
“怎料乾平那头竟提前勘破了我等意图,命慕家的小公爷并上数十名军中精锐,扮成寒泽使臣的样子,先行打了头阵。”
“那西商与桑若之人本就不大顶用,加之那乾平的慕国公与慕小公爷先后而至,生生形成了夹击之势……”
“奴才见情势不好,忙不迭拉上十二沿山中野路退了,又在下山时体力不支,不慎与他一同滚落了山崖。”
“奴才的运气好些,只跌断了一条右腿,尚不曾危及小命,”白景真低眸轻叹,面上浑不见半点破绽,“但十二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他原就受了重伤,这一跌更是加重了他的伤势,奴才与他滚下山崖后不久,他便彻底断了气。”
“奴才别无他法,只得撕去他衣衫上能辨别他身份的绣花图章、摸了令牌,最后寻了个隐蔽些的野洞子将他拖了进去,拿枯枝落叶草草掩了。”
“奴才出了野洞,便一直循着山流向下游爬,奈何半路便因失血而晕过去了。”青年面不改色,“不过奴才命大,侥幸撞上了个好心的猎户。”
“他把奴才捡了回去,又帮奴才接上了断腿。”
“奴才在山中休养了半个多月,前几日见伤腿大致好了八成,已能长期落地走动,便赶忙随着游商队伍,绕道虞朱,潜回了扶离。”
“所以,你们这是埋伏未成,反被围剿?”倚在榻上的元濉勾唇冷笑一声,对白景真的说辞不置可否,顾自慢声发问,“那十四和十七呢?”
“还有救你的那家猎户——他们都怎么样了?”
????小白:睁眼说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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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