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重查一番,那结果仍旧不变,当初的的确确是卑职的父亲犯了错,卑职自会认命,并自请离京戍守边疆,此后永生不再回京。”
少年说着屈下另一条腿的膝盖,而后俯身低头,叩了首,神情郑重而严肃:“但若那结果有变,卑职的父亲确乎是为人诬陷——”
“那便请陛下准许卑职替湛氏平反,还靖阳伯府一个该有的清名!”
湛明轩话毕,朝中一时静成了一片死寂,众人被他那一番话震得神情恍惚,竟是久久都不能回神。
靖阳伯湛世嵘……那确实是个清正到有些固执的老将。
众臣如是想着,不少人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此刻能站在这金銮殿上的,大多都是在朝中待了有些年头的老人了,从前自然是认得靖阳伯,也亲历过靖阳伯府的那一桩“谋反”大案。
当年那案子险些让前朝分裂成了三个大派。
——以安平侯府及相府为首的一众文臣,咬死认定湛世嵘有心谋反;而以靖阳伯麾下游击将军等人为核心的一干武将,则宁死也要站湛氏是为人构陷。
至于国公府与晋王府——这两府身为天子近臣,举动又一向代表着陛下的态度,此事之中自然不好站队。
这便只得跟着那一派不愿掺和朝中朋党之争的中立臣子,一同立在了争端之外。
后来那案子闹了足足两月,差点掀翻了整个朝堂。
云璟帝逼不得已,最后只能下令匆匆结案,并以湛世嵘“有谋反之嫌”为罪名,抄了伯府、砍了靖阳伯的脑袋,将他那一双儿女编入奴籍,却不曾严惩过湛氏旁支,更没将湛明轩兄妹驱赶出京。
这么一想……此事说不准还真有猫腻——
想通了的朝臣们禁不住打了个哆嗦,有几个先前便与湛世嵘关系不错的老臣,甚至准备出言替湛明轩说上两句好话。
正当众人满腹心思,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之时,一道高亢并稍显尖锐的声线,却陡然划破了这满殿的死寂。
“荒唐!”刑部尚书刘温扯着嗓子高声怒斥,“当初你父亲靖阳伯欺君谋反,证据确凿——这可是陛下当年亲口认定之事,又哪里来的什么蹊跷!”
“你如今逼陛下重查此事,不就是在说陛下从前错信了小人、冤枉了忠臣——这不是在当众打陛下的脸吗?”
“刘大人此言差矣,”湛明轩眼珠一横,沉声冷喝,面上不见分毫的失措惊慌之状,“当时那案子本就结的匆忙,您又焉知陛下心中不曾犯过嘀咕?”
昨日回国公府后,慕惜辞便连夜给他预演过数十种他们今日可能遇到的状况,并提前帮他想好了应对它们的说辞。
是以,当刘温今日当堂驳斥他的请求之时,他心下非但不觉得慌张,反而格外放松自在。
——小姐果然是最厉害的。
少年心下如是暗忖,脸上却未曾露上半点,他沉了沉眼,眉间微带了薄怒:“再者——您说我父亲谋反之事,证据确凿,那明轩在此便忍不住想问问刘大人您了。”
“敢问刘大人,当年又有哪一项证据,是确凿无误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