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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您看,眼下我三哥已经去了,虽说我嫂嫂出身名门,又生有郡主傍身,可她与我那侄女终究只是女子,当不得大事,加之我三哥死得也不算光彩……”
“是以,这三皇子府中既没了名声,又没了能当家做主的人,他日必将化作一盘聚不拢的散沙。”墨书远长眸含笑,掸着衣袖,说了个气定神闲。
“而先生您作为三哥曾经麾下的谋士,此番过后,亦多少会受到些牵连,想要再寻到个合适的栖身之所,恐怕也会有些麻烦。”
“……所以,王爷您究竟想要说什么?”冯垣冷嗤,看向墨书远的眼神愈发冰冷犀利,瞳底藏着的恨恼嫌恶,几乎便要压制不住。
——恶心!
“没什么,只是本王一向惜才,”墨书远唇角微勾,眸中隐着些旁人难以觉察的势在必得,“不忍见先生您这一身才华,因着三哥薨逝之事而就此埋没于乡野。”
“便想问问先生——您可愿来本王麾下做事?”
“至说待遇,先生放心,本王对自己人素来极好,从前三哥能给您的,本王定然也会给您;从前三哥给不了您的,本王现下照样能够给您。”
“且本王远不似三哥那般冲动莽撞,本王这里,可供先生您施展本事的天地也更大——”青年说着猛地一挥广袖,眉目上亦多了些显而易见的志得意满。
他下颌微抬,眸色自信而高傲,仿佛面前的大好山河已然被他尽数掌控了一样。
“彬白先生,您意下如何?”墨书远挑眉,他状似是在发问,实则那语气里浑不见半点问询的意思。
冯垣心下对此厌恶至极,但奈何此地是三皇子府,即便他再不想搭理墨书远,总也要顾及着已逝的墨书昀及尚未走出丧夫之痛的皇子妃的面子。
由是只得按捺着性子,勉强拱手对着那锦衣青年敷衍地行过一礼:“能得王爷垂怜,草民自是荣幸万分。”
“只是,王爷您这是不是太突然了些?”
“何况如今三殿下的头七尚且未过,草民身为殿下生前的下属,又岂能在这时便转身另头他主?”
“再者,草民若在这时间就立马背离旧主而去,未免也太不忠不义了些。”冯垣道,话毕深深垂了头,“是以,王爷,草民只怕是要让您失望了。”
“……哈哈,无妨无妨,先生不必挂怀,此事也是本王太冒失了些,竟不慎唐突了先生。”墨书远闻言面色陡然一沉,片刻后却又渐渐恢复了原样,“”
他朗声大笑,继而抬手安抚似的拍了拍冯垣的肩膀:“要不这样,彬白先生,待三哥出了七七,本王再来寻您。”
“而在那七七之前,您且先好好思考思考本王说的话。”
“本王真的是很钦慕于先生您的才华,所以才不忍见您浪费了这一身的本事。”
“并且,本王当真与三哥不同——本王有这个自信,本王会比三哥更值得先生您追随。”
“如此,先生,本王言尽于此,今日来此本为送一送三哥——现今三哥已送过了,本王府中尚有要务须得本王处理,便不多留了。”
“先生,咱们来日再会。”墨书远说着端了端衣袖,冯垣应声对着他敛眸行了礼:“草民恭送王爷。”
待墨书远抬了步,冯垣抬眼瞅着青年那渐渐远去的背影,只觉自己的胸腔都要被他气得炸开。
——无耻,这世间怎会有这样厚颜无耻之人!
三殿下分明极有可能就是被他害的,他这会又怎能这般轻描淡写地议论着他?
还有那劳什子的待遇、劳什子的不同?
是,他南安王是与三殿下不同,他与三殿下最大的不同,便是殿下他骨子里尚是个能明辨是非对错的寻常人,而他南安王明白着就是个猪狗不如的禽兽!
真想……干脆宰了他给殿下报仇雪恨!
一身素衣的道士咬着压根哆嗦了嘴唇,他身子发颤,一手不受控地伸去怀中,自袖内摸出柄被他随身携带多时的七寸短刃。
他捏着那匕首,下意识便想冲上前去捅了那满嘴假仁假义、虚伪至极还自觉高尚的无耻之徒,孰料不待他将那短刃抽出刀鞘,便有一人猛地按住了他的手。
“冯道友,这般冲动之事,咱们可做它不得。”青年藏笑的嗓音骤然响在耳侧,冯垣诧然回首,只见身着宽大素衫的解斯年一手按着他的手腕,另一手则提溜着一副崭新的香烛纸钱。
“这可是天家之人,是陛下前两日才封出来的南安王——谋害皇族,那可是株连九族的死罪!”
“自然,冯道友,我知道你是不怕死的,但你死了不要紧,你可曾想过主人家?”
“这是三皇子府,今儿是三殿下的出殡之日,倘若南安王今日折在这了,你让三皇子妃和郡主,往后怎么自处?”
他眉目半弯,周身带着股教人说不清明的悠然之意,好似他并非前来吊唁的宾客,只是偶然路过此处、顺便看了场大戏的游人,飘忽而难以捉摸。
“解斯年?”冯垣蹙眉,“你几时来的?”
“不对,你怎么来了?”
“害,我刚到——刚从小门进来,就看着你在这舞着匕首想要捅人,赶紧跑过来拦你一拦。”青年耸肩,漫不经心地跟冯垣解释一句,随即拎了拎手里的提篮。
“至于我为什么会在这——喏,受相爷之命,前来替他送一送三殿下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