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病沉吟了,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这不是面对金帐汗国的战场,这里头的水比措温布还要深。”
上官敬轻声说道:“我不要你涉水,我也不要你在岸上拉我一把,我只要你在岸上给我提个醒。”
秦无病沉默了片刻,长叹一声:“罢了罢了,那我就告诉你,是西凉总督府和北辰堂。”
上官敬沉默了,好久才缓缓说道:“你不说我也能想到。你说了,我总算没有失去你这个朋友。”
秦无病生出许多感触:“你我都是久在樊笼之人,应该明白,我们所在的位置,不存在什么意气用事和冲冠一怒,上头一纸公文压下来,我们是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我能做的也就是提前知会你一声,你若能退,还是先退。”
上官敬摇头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想退,又能退到哪里去?退到玉京吗?”
秦无病语气沉重:“事情已经洞若观火,什么报复隐秘结社,只是个冠冕堂皇的由头。太平道要借着此事大做文章,要压服两道,再推举出一位李姓大掌教,他们甚至想让大掌教也像皇位那样世袭传承。谁挡了太平道的路,太平道就要碾死谁,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你和我都挡不住。”
上官敬沉默了。
秦无病的声调低沉下来:“哪怕是退到玉京,丢了这个副堂主之位,总要好过丢了性命。”
……
齐玄素来到“客栈”的二楼,来到秦湘的房间外,轻轻敲门。
“你……还好吧?”秦湘打开门,上下打量着齐玄素,看他是不是缺胳膊少腿。
齐玄素道:“还好,有惊无险。”
“进来说话。”秦湘把齐玄素让了进来,正要关门,却被齐玄素抬手止住。
秦湘疑惑地望向齐玄素。
齐玄素解释道:“开着吧,没什么不能见人的。”
秦湘一怔,随即明白过来,没好气道:“你这人……现在不是理学当道的世道了!”
齐玄素笑了笑,没有反驳,却也没有打算关门。
两人就这样敞着门,相对而坐,秦湘道:“我没想到小郡王会把你请来。不过你既然来了,我正好要谢谢你,你想要什么?”
这话说得有些居高临下,不过齐玄素不觉得冒犯,他并不认为这个有点傻气的县主是故意为之。
齐玄素也没有十分大气地拒绝,而是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回答道:“太平钱。”
秦湘并非假客套,立刻问道:“多少合适?”
齐玄素估算了下自己的身家,还剩下八百太平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这个小县主也不像是很有钱的样子,干脆要个二百太平钱,凑个整数。对于一位县主来说,二百太平钱应该不算太多。
于是齐玄素伸出了两根手指。
“两千太平钱?”秦湘暗暗松了一口气,神色轻松,“倒是不多,其实你没必要这么客气的。”
齐玄素只觉得自己的两根手指有些僵硬,他忽然发现,似乎是自己眼界低了。
这也不怪齐玄素,因为他也没接触过几个有钱人。
七娘毫无疑问是有钱人,不过她是个吝啬的守财奴,不能以常理论之。至于张月鹿,过高的道德准则让她过得很是清贫,只比齐玄素稍好一点。
秦湘就不一样了。
平心而论,在她眼里,两千太平钱不能算是一笔小钱,却也不算什么大钱。大玄的宗室们失去了封地,能够参与政事的只是部分人,其余人就开始涉足各种商贸,他们并不出面经营,而是自己出资,雇佣专业的掌柜,手握各种商号的股份,坐享分红。
秦湘只是个县主,可父母娇惯,名下也有些股,每年的收入大约是五千太平钱,两千太平钱就是她小半年的收入而已,而且她平日里花钱的地方不多,也小有积蓄,大约是一万太平钱左右的样子,足以应付。
最终,齐玄素没有开口解释,默认了这个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