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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曲尺现在的姿势跟位置还挺尴尬的。
她猜之前自己应该是被柳风眠公主抱起,但不知为何又要被放下来,但因为在放的过程中她突然转醒过来,所以一条腿还卡在他腰上,一条腿则为支点撑垫在地面。
这个姿势就甭摆了。
她这个角度抬起头来,瞧不全柳风眠的脸,倒是很好能将黎师那冰冷、僵硬的脸色尽收眼底。
他神色正处变幻中被她打断,连后退的动作都只做到一半,正不尴不尬地滞停在那里。
而她,后背贴着柳风眠,半臂之距离,则面对着黎师,他们俩就这样姿势古怪,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你们……不对,我们这是……在做什么?”她好奇地出声问道。
柳风眠跟黎师两人,什么时候就走得这么近了?
还带上了她?
宇文晟方才察觉到有一枚石子弹射中了她的脚板,担心暗中有人继续投射暗器,于是便想将人放下来,以厚裘袍衣将其护于身下,再一举灭杀了黎师。
却不曾想她醒得过快,他意识到杀人的动作可能会被她亲眼目睹,于是又生生滞住了掠杀的动作。
而黎师则想退一步,进行反击,但猛地一下对上郑曲尺睁开的那一双浅褐色、单纯懵懂的水润眼瞳时,心像被什么轻轻掐捏了一下,又酸又软,杀招也进行不下去了。
宇文晟收手扶正她站好,幽杀诡谲的视线似依依不舍从黎师身上收回,一只温凉柔腻的手掌轻扶过她下颌骨,将她的脸扭转过来,只看着自己。
“你醒了?”
脑袋被他看似温柔力道,却强硬地掰转过来,险些没给她短小脖子给拐成麻花。
喂喂喂,不能温柔点啊,真当她是,兔子受伤了怎么办,脖子右拧带回去治疗一下?
她不得不连身体一并转向他,同时狐疑问道:“我……怎么突然间晕过去了?”
宇文晟表情顿时有些低靡歉意:“是我没保护好你,才让那個老女人得逞了。”
他睁着眼睛说瞎话。
黎师:“……”
他真当所有人都瞎的吗?
这个诡计多端的男人,可真会装。
但是,黎师也没有拆穿他。
他现在已经可以确定,这个叫柳风眠的男人绝对看得见,并且刚才杀人时,那果断暴戾的嗜血气息、加上那一身骇人的武艺,都表明他绝非寻常之人。
黎师想不通,为什么这么一个危险、城府深不可测的男人,会留在桑家,装成一副无害、温善的病弱模样,给桑家三妹当夫婿。
他所图何事?
所图何物?
虽然他现下不清楚,但却能猜到肯定所图不浅。
为了不引起桑家三妹的怀疑,他方才明明知道前方地面撒满了暗器,却仍旧毫不犹豫地踩上。
哪怕桑家三妹被他的人引导有所怀疑,如今也肯定不会再起怀疑了。
毕竟但凡一个正常人,都不可能毫不犹豫这么做,就算这么做了,在持续不断的尖针刺足之下,也会控制不住身体本能的疼痛,选择踩落空,或者偏移原轨迹。
可他却没有,他每一步,都实打实地如滚钢针、在刀里刮肉一般的折磨中,走远这一段路程。
他不得不承认,是他输了。
这个男人的狠意,无差别,对别人如此,对自己亦然。
通常这样的人,都是拥有一副极端不好招惹的性子,睚眦必报,也极端偏执。
一听宇文晟提起先前拿匕首威胁自己的那个老婶子,郑曲尺眉头紧皱:“是她?那她人呢?”
黎师这时也开口,提醒了一下自己的存在:“桑家三妹,你没事吧?没想到刚才一下发生了这么多事,我被混乱的人群挤到一旁,想赶过去却一时来不及,你知不知道,为什么那位妇人要抓走你,威胁柳公子?”
她听到黎师的话,当然也是满心存疑,正想回过头跟他讲两句,却又被宇文晟一把扭过脑袋,按压在胸前。
只因,她身后除了站着的黎师,还有斜方倒在地上的一具尸体。
黎师引她转头,他便盯着黎师,唇角勾起,眼神细眯起来,充满危险的警告:“刚才恰巧遇上前来巡逻的衙役,他们见我脚下全是血,便立刻冲赶过来追捕嫌疑人,那老女人见状不妙便就跑了……”
郑曲尺总觉得一切发生的古里古怪,但她现下比起探查那些所谓的“真相”,她在彻底脑袋清醒过来,忆起宇文晟先前的伤势,心口揪起。
她顾不上其它,赶忙道:“对了,你的脚现在怎么样了,还在流血吗?快给我看看!”
宇文晟很开心她的注意力一下就全集中在他身上,他跟披着羊皮的狼一般,柔美微笑:“不碍事的。”
这还不碍事?
他估计是眼睛瞧不见,不知道自己的脚流了多少血吧,这血脚印到处都是,几乎都快糊完这片街道了!(夸大)
她有些虚,不敢托大,保险起见:“不行,我……我也不懂怎么治,我还是先带你去找药铺医馆吧。”
说着,她就将他的一条手臂拉过,架在自己纤弱矮小的肩膀上,而宇文晟一面引领着她的视线按他的意愿看,一面微微压低身躯,格绝她余光扫视到不该看到的地方。
黎师这时也十分善解人意,他知道他们这一趟出来所谓何事,便上前道:“那我就先去县衙报官,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上禀,然后再去买屠苏酒,你们就赶紧去看看柳公子的脚伤吧。”
他现在这副体贴关心的模样,全然不像他才造成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郑曲尺见他安排得井井有条,便将后续的事情放心交托给他了。
她颔首,快速道:“多谢了,等风眠的伤包扎好了,我们就去卖屠苏酒的地方汇合。”
黎师知道,他已经没有机会再拆穿宇文晟的真面目了。
而宇文晟垂下眼帘,遮挡住红纱后,那幽冷嗜血的瞳色,他也明白自己失去了杀黎师的最佳时机。
原来不久之前还热闹喜庆的街道,在死了一个人之后,普通民众吓跑得都差不多了,而就在刚才郑曲尺醒来之后,余下隐在暗处之人,全一并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郑曲尺小心、缓慢地搀扶着宇文晟离开。
黎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俩人的背影,这时,锯子从暗巷中现身,他顶着破相的脸,拖着一条伤腿走了过来。
哪怕到了现在,他仍心有余悸低声道:“还好方才桑家三妹被唤睡了,要不然那个叫柳风眠的男人绝对会大开杀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