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胧,山风阵阵,女人挎着满满一篮子包谷棒回到草屋里。豆大的灯光越发昏暗,她望着俩孩子削尖的下巴,一阵心酸,眼泪扑簌簌地落下。
入冬时节,对面山坡上的包谷棒也没被采收干净,也许只有女人知道其中缘由,那片地方,成了女人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那年头的女人才刚二十岁,皮肤白净,头发又密又长,胸脯鼓得老高,腰身十分纤细,胯子也大,她虽然添过两个娃子,但人看起来还是鲜活,利落。
第二年,女人放出话来,说她要找个男人过日子。
就这样半山腰的草屋里时常有不同的男人进进出出,她的几亩地有人帮着翻土、播种,收割的时候也有人帮着拾掇,他们还给她带来吃的,喝的,玩的,有时候草房里向赶集似的热闹。女人并不害羞,男人们留下来过夜,她也没有拒绝。
人们再见到她,除了绕道走,还要拐弯抹角的臭骂一通,女人不以为意,依旧我行我素。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女人三十六岁这年,当时她的小子十八岁,闺女十七岁。闺女已经订好了婆家,就在山外面。女人极力反对这门婚事,可是闺女自己非常愿意。女人无可奈何,只得眼巴巴瞧着闺女被女婿从半山腰的草屋里背出来,用板车拉到了山外。
?小子和他的父亲一样,也会凫水,可他和他的父亲又不一样:父亲是病死的,他是在河里淹死的。
女人整日里关着门,断绝与任何男人的往来,任谁都无法再走进她的草房。
地里的野草疯狂的生长,几株秕谷傲然向天,女人不管不问。直到一个晴朗的午后,山外来人告诉女人说,她的亲家公、亲家母和女婿都在一场车祸中失去了生命,只有闺女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幸免于难。
女人没有一滴眼泪,她再次打开大门放出话来:她要找一个男人过日子。
约摸有五十来亩的庄稼地被女人承包下来,她没日没夜的忙碌,附近再也没有男人愿意过来搭把手,似乎没人再吃她这一套。
后来,村外来了一个瘸了腿的男人,女人当晚就把他留在自家卧房。秋后的收成被女人分成两份,送给了女儿和刚满月的外甥。瘸腿男人不依,僵持不过,男人愤而走人。
第二年初春,半山腰的草房里又多了一个秃顶的男人,他和女人出双入对,白天一起劳作,晚上一个床沿说话。秋收过后,女人仍然把所有收成都送给女儿和外甥。没几天,秃顶男人也不见了。
女人再也没有等来男人,她等来的是闺女的破口大骂:现在,没人愿意娶俺,他们说俺有一个不要脸的母亲!他们说的对,你是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你不配做母亲,因为你俺从小就受人耻笑,这一切都是你造的孽!俺真希望你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女人苦笑一阵,没有辩解,待闺女走后,草房里传出女人悲痛欲绝的嚎啕声。
夜半,草房忽然燃起熊熊大火。自此以后,村里没有人再见过这个女人。闺女最终嫁给山里的男人,不过,这一切女人无从知道,因为半山腰的草房已经倒塌了许久许久了。
庄稼地里的野草还在肆无忌惮的疯长,对面山坡上的包谷棒子还和以前一样散发着诱人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