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学院举办端午晚会,顾润墨和周旦被选为主持人。周旦声音清朗厚重,十分好听,是经常做主持人的,可是顾润墨刚来,就替代了其他几个种子选手,成为主持,可见是有些实力的。当然他本来的声音也足够温柔好听就是了。有女孩子这么形容顾润墨的声音:平常听到就是觉得好听罢了,可是当在电话里听到他声音的一瞬间,简直了不得了。夹杂了电流,微变了的音调,居然让人有眩晕的感觉,平白生出一股拔了旗、抢了他、压了寨的豪气。
阮宁虽然时常夜里做梦,梦见抢了俞迟当压寨夫人,但是小同学显然对别的男孩子是没这种感觉的,她也并不能理解喜欢俞迟之外的人的感觉。
主持人在后台化妆做准备的时候,她接到了周旦的电话,周旦平常用惯的润唇膏忘了拿,让阮宁帮忙送一下。
阮宁送到后台的时候,周旦不在,估计是去试礼服了,一块块镜子面前,只有跷腿垂头坐着的顾润墨。现在还早,演员都还没到。
他环抱双臂,似乎睡着了。
空调对着他,少年手臂上白皙的皮肤瞧着似乎吹得有些发青了。
阮宁是个热心肠,轻轻走到空调前,把空调叶往上推了推。
她坐在了一旁的化妆桌前,安静地等着周旦。
“阮宁?”微微垂头的少年带着笑,温和开口,可是那笑声并没有众人口中的温煦,一个名字被他念得升降起伏,是微微没有教养的挑衅语气。
阮宁抱着布包,侧头看他,有些奇怪。
为什么……这个人身上,违和感这么重?明明是温柔的长相,却带着若有似无的戾气。
她有些谨慎生疏地开口,算是打招呼:“我找周旦,给她送个东西。”
“嗯。”少年微微抬起了下颌,眼角挑起,看着阮宁,一动不动,本来温柔带着桃花水迹的眉眼渐渐变得冷峻。
阮宁被他看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正尴尬着,从窗户的缝隙钻进来一只蜜蜂,停在了两人视线的中间,转了许久,才停在中间的化妆镜上。
少年收回了目光,慢吞吞地站了起来,微微有些弓背,走到了镜前,白皙的手指捏住了蜜蜂澄黄的翅膀。
蜜蜂不停挣扎地弹动着细幼的腿脚,少年把它放在眼前,瞧了一会儿,才微微一笑。
他从桌上拿起还未喝完的大半瓶矿泉水,把蜜蜂从头浇到尾。
这是个十分有耐心的少年。水流不大不小,但足以让小小的蜜蜂恐惧崩溃,过了一会儿,停几秒,再继续浇,眼瞧着蜜蜂从疯狂弹蹬到奄奄一息。而后,他若无其事地把整只蜜蜂丢进剩下的水里,白皙的手心捂住瓶口,安静地看着一条小生命一点点流逝。
阮宁看傻眼了。
周旦换完衣服,走了进去,和阮宁聊了几句,阮宁都有些心不在焉,周旦有些担心地摸了摸她的额头,蹙眉道:“也没发烧啊。”
阮宁无意识地摇了摇头,把唇膏拿给她,然后背着布包准备离开。
那穿着白色衬衣、黑色西裤的少年却用无人能比的温柔嗓音,对着阮宁说:“阮宁同学,麻烦你了,帮我把矿泉水瓶扔了吧。”
他把矿泉水瓶递到了阮宁面前,轻轻侧头,笑容越发柔软。
小蜜蜂的浮尸就在水上漂浮。
阮宁猛摇头,后退几步,落荒而逃。
顾同学却哈哈笑了出来。他哎了一声,真是个可爱的姑娘。
阮宁又收到了一封来自Mr。Unknown的信。
信上写道:
亲爱的姑娘,我猜你细细思量,一定对我的冒昧来信诸多揣测。我猜你肯定想到圆周率的第五十八位到底是什么,然后毫无知觉地数了下去,甚至数了更多。
当年的你也是如此,迷迷糊糊地想要继续数下去,可你身旁的男孩却握住了你的手,重重地握了下。我在后面,看得清晰。
他握住你的手只是意在提醒你,而你红着脸,圆周率却再也念不下去。
你称呼他林林,总是林林林林地叫着,可是他并不叫林林,对吗?
而他,到底叫什么呢?
亲爱的姑娘,你知道,我们的身边总会有一些毫无存在感的同学,而你的林林,更是其中的翘楚。不仅仅我,几乎所有的人都不再记得他的存在和姓名。更何况他当年提前离校,没有在任何一个人的同学录上留下只言片语。可是你一定自鸣得意,也许这样看来,他才能成为你一个人的林林,是吗,我自私的姑娘。
可是如今呢?你还这样觉得吗?
我自幼自负记忆力超群,却也不断追溯、不断回忆了这么多年,才渐渐记起。他上学的第一天,在讲台上自我介绍的时候啊,曾说过一句话。我已记得不清楚,可是我聪明的姑娘,你心里一清二楚。
他是不是告诉所有人,我来到这个世界太早还是……太迟来着?所以才取了这样的名字。
你已经开始惊慌我终于记起他了吧?你又何必惊慌,这本是面对愚蠢的人才有的秘密。我能想起你的脸颊此刻红成什么模样,我幼时,还曾幻想着在你脸颊上弹一弹钢琴哩,我可爱的姑娘。
那么,告诉我,你暗恋着的林林,你一直暗恋着的林林——那个曾经叫林迟的少年,那个一直在我们身边默默无闻如今却大放异彩的俞氏,万事是否均安。
俞迟,万事均安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