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是反了你了!”胡一统门也不敲,直接拽着古阦就进到王炸的办公室打断了王炸教训安辂的话,“我是管不了了,王主任,你看着办吧。”
古阦双手垂在身体两侧,虽然眼睛被头帘儿遮住,但表情依旧是“我没错,就算有错也不是我的错”。
安辂看到古阦就气不打一处来,昨天当众挑衅了自己的物理作业这件事就不追究了,毕竟他给出的确实是正确答案,可是,告密这种小人行为,他怎么有脸做得出来!
真当自己是正义的化身吗?就算是那样,好歹也搞清楚状况再说啊!
“古阦,你这样真的要不得,把家长叫来,我们谈谈……”王炸耐心地说。
安辂幸灾乐祸,小声嘀咕了一句“活该”。
“你刚说什么?”王炸眉头一皱,眉心的粉底便浮了起来。
安辂一怵,悔不该,但现在正是当面对质,澄清自己的好时机,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的,于是指着古阦说:“老师,这个人实在是太恶劣了,您怎么惩罚他我都支持……”
“你们半斤八两,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说出这些话的?”
“我跟他可不一样,那钱根本就不是我勒索的,是……”
“是什么?”
想到吴锦生,安辂有些犹豫:“反正不是古阦跟您说的那样,我并不是在敲诈勒索同学的钱。”
“那是人家欠你的?”
“算不上是欠我的,但也不是他的,”她扭头瞥了一眼古阦,“绝对不是古阦描述的那样。他不了解事情真相污蔑我,但老师您这么英明一定不会被他蒙骗的。”
站在一边一直没说话的古阦这时开口:“同学,说话不用讲究证据吗?”
“证据?”安辂飙火,“这话恐怕是该我对你说才对吧,你凭什么说我敲诈勒索同学?你有证据吗,你就瞎说?”
“我没说过。”
安辂激动地问:“你没说过?那天就你一个人看到了,不是你说的还能有谁?”
“你的语言已经把你毫无逻辑的思维展露无遗,我没有必要将就你的思考方式跟你争论。”古阦收回目光。
安辂怒了,告密就算了,居然还讽刺她的逻辑。她上前一步逼他对视自己:“毫无逻辑?我看是你做贼心虚吧!”
古阦伸出右手,做出了讲道理的架势:“首先……”
“够了!”王炸将瓷杯拿起又放下,杯中水抖出了更多,“你俩眼中还放不放得下我们这些老师了?真觉得自己的好成绩都是靠自己,没有老师也完全可以?”
安辂连忙解释:“不是的……”
“你们两个……一个年级第一,不写作业、上课睡觉、藐视课堂;一个年级第二,上学迟到、惹是生非、敲诈勒索……”王炸用手支着自己的脑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控制住里面正在往外冒的洪荒之力,“这次就是你们的底线,要是再被任何人以任何方式举报任何事情到我这里,你们的处分绝对会上档案。不要以为自己成绩好,就可以为所欲为,不信的话,大可以给我试试看!”
看他们不再吵闹,王炸才接着说:“安辂,把钱还给人家,念你是初犯,写一篇千字检讨,保证不再犯,学校这边我先压着。”
“钱昨晚我就还了。”但写检讨,凭什么?“但是,不该是我写检讨……”
“难道要我写吗?”王炸提高音量,吓得安辂腿一软。
识时务者为俊杰啊!安辂脑袋一转,王炸现在这么生气,不是讲道理的好时机,于是乖乖闭嘴。
王炸见安辂低了头有认错的态度后才将目光转向古阦:“来说说看,暑假作业一个字都没有动,为什么?”
古阦回:“没时间。”
王炸忍:“时间用来做什么了?”
他平静阐述:“更有意义的事情。”
“好。”王炸脑门上的青筋已经快要爆出来了,“在数学课堂上睡觉,给我一个解释。”
“因为昨晚,没睡好。”
“噗……”安辂实在没憋住,笑声虽小,但它却触及了王炸的最后一根耐心神经。
“啪”的一声,王炸将手中的瓷杯摔到地上,肾上腺素瞬间飙升,安辂仿佛已经看到红色警示灯亮起的样子。
“去——”王炸哆嗦地指着科技楼,不想再跟他们废话,“三个化学实验室,我要一尘不染,下午公开实验课上,要是被我看到任何地方有一点不干净的,你俩就给我扫一年!”
安辂心里“咯噔”一声,感觉自己这是被古阦活活给拖累了啊!明明只要写一篇检讨就好,现在却要冒着有可能会扫一年化学实验室的风险去打扫化学实验室,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招谁惹谁了!
这真是个没天理的世道!
化学实验室。
开学前,学校承办了一届京都市青少年化学实验兴趣大赛,用完了的实验室就等着这帮无处安放躁动青春的学生归来清扫。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实验室里,虽然实验所用的仪器和药品都已经在比赛完后由专业老师清理收拾起来了,可是那些实验垃圾却高高地堆在试验台上,水槽里也一片狼藉。
他们需要先清理试验台和水槽,然后扫地拖地擦玻璃。
而这些事情,原本是要交给这周负责全校公众卫生的班级,现在可好,要牺牲掉下面两节课来打扫化学实验室不说,万一下午上公开课的时候王炸心情还没好,她可能就要牺牲掉更多时间来跟眼前这个榆木疙瘩一起做为期一年的苦力了。
古阦是无所谓,他本来上课就不怎么听讲,可是人家还能考第一。安辂不平,自己可是一节课都不能落下的,否则就要花更多的时间跟进。
所以,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沦落到跟这个古怪的家伙一起来受惩罚?
错在什么地方啊,苍天啊!
安辂恨恨地擦拭着试验台:“为什么我会跟你这种人认识?”
古阦闻声抬眼淡淡看了她一下,继而又垂眼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见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安辂更心烦了,抱怨:“打报告之前,是不是先要把事情搞清楚?你根本就不知道那钱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沉沉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安辂收住手中的动作,不可思议地问:“你知道还去告密?什么心态?”
“不是我。”
“不是你,是鬼吗?”安辂“啪”地将抹布丢到桌子上,“你不要狡辩了我告诉你,我早就看清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古阦:“……”
“喂,我说,你就跟王炸服个软怎么了?本来就是你的错,知错认错,是我们当学生该有的最基本的觉悟,你懂不懂啊?”安辂觉得最好在事态没有变得更严重之前,用自己的智慧和博爱感化这位同学是目前最恰当的行为。
古阦依旧沉默。
“你要知道,原本我俩是不用来做这些的,都是你太不会见机行事了,别人火气都已经冒上来了,你还要去浇油,你那不是自己找死吗?”
古阦扭身,面无表情地说:“火上浇油的人,是你。”
“你别不知好歹行不行。”安辂无语,“要不是你,我根本不会有一千字检讨的惩罚。再不济,我写一千字检讨就够了,而打扫化学实验室这个惩罚,我是连带的,你怎么这点自知都没有?”
“首先,如果你能够用最简单的方式告诉王老师关于那笔钱的始末,那一千字的检讨确实不用你去写;其次,如果你没有在我跟王老师陈述事实的过程中强行插入莫名其妙的笑声,后面的这些惩罚就不会发生。所有的事情都是你一手挑起的,到底是谁没有自知?”
“你……”
古阦转身准备去收拾下一组试验台。
安辂知道他那是诡辩,却根本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找到突破口去堵他,一口浊气憋在胸口上不来。她将手中的抹布用力一捏,看也不看就着试验台开始擦起来。
“你这种人,是要注孤生的!”她咬牙切齿地对古阦说。
古阦从前往后收拾试验台,第一组收拾完后扭身开始收拾第二组的时候眼前飘出了一阵淡烟,紧接着就听见安辂身旁的水槽里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同时听到响声的人还有安辂自己,她迅速扭身,收进视线里的是一块面积不算小的金属钠正在与水槽里余下的水进行着激烈的化学反应……
她瞪大了眼睛,根本来不及做出行为判断就被人用力一拽,扭身一头扎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同时伴随着巨大的爆炸声,水槽里忘记收拾起来的量杯被炸得四分五裂,跟随着那场化学反应,玻璃碴飞溅而出。
她惊魂未定地揪着古阦胸前的衣服,布料摩擦散发出来的味道——是清淡的木香,像是盛春雨后的松林……
那一刻,热血直冲天灵盖,安辂的脸腾地红到了脖根。
古阦扣在她腰间的手松开,她回过神才发现,他的手背上扎进了一片玻璃碴,有猩红的液体顺着修长的骨节汇聚到指尖,轻微晃动,悄无声息地落下,在大理石地砖上洇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