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御风跟前的烟灰缸里,更是堆满了烟头。
他的脸笼罩在一层薄薄的烟雾中,显得有些不真实起来。
唐筝随即走了进去,在他对面坐下来:“怎么抽这么多烟?”
厉御风深深蹙眉,将手中的烟蒂掐灭在烟灰缸里,并没有回答,而是问:“你从病房里来么?小希状态怎么样?”
“还好”,唐筝说,心里却一点也不轻松。
她知道纪雅希现在并没有转危为安,身体里还有一个大的隐患——目前应该没有人告诉过她。
果不其然,厉御风说:“她站不起来了,也坐不起来——”
余生,就只能躺在床上,在护工的帮忙下翻身,甚至还不如一个活死人。
活死人至少可以沉睡,可以逃避世间一切忧愁,但是纪雅希却不能。她能说话,能看到,无时无刻都是清醒的。
可是,她还有女儿,还有家花店,还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厉御风沉沉叹一口气,道:“当初叫她去救年年,是我草率了!”
可以求她帮忙,但是至少,要有一个周全的计划,而不是临时起意,便将她置于险境。
至于厉御风,他早就应该想到的,此时的厉北行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仅存的那点任性也早已荡然无存,根本不可能轻易放过她。
唐筝喃喃道:“是我们连累了她……”
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厉御风的烟停了几分钟,重新从衣袋里摸出烟盒来,抽出一支来点上了。
唐筝起身朝外面走去,她先带着两个孩子去吃了点东西。
下雪天,外面有冰糖葫芦卖。这边的冰糖葫芦没有稻草把子,红彤彤的一串串,整齐有序的陈列在玻璃柜里。
她给两个孩子一人买了一串,妙妙额外多要了一串,说要拿给妈妈吃。
唐筝带着两个孩子重新回到医院,还没有走进病房,就听到里面传来纪雅希声嘶力竭的哭声:“不……”
她下意识地伸手,用力捂住了妙妙的耳朵,让她不要听到,也不要见到母亲崩溃时的样子。
妙妙像是被吓傻了,手里的糖葫芦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门里,纪雅希手臂上的输液管早已经被她挣脱掉,她用力捂住自己的耳朵,泪水流了满脸:“为什么不让我去死——啊……”
她以为自己重新醒过来,便是福大命大,以为自己和上次一样,在医院里躺上一段时间,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出院回家——
至多再吃点补样品,把虚空的身体给补养起来。
可是,瘫痪一辈子是什么概念?
纪雅希宁愿去死,也不要一辈子躺在床上,连翻身都做不到。
她还不到三十岁,有自己的花店,有自己的小棉袄,她每天要照顾自己的店,陪着小棉袄练琴,偶尔还要下厨做东西给她吃……
这一切的一切,都基于她健全的身体。
要是一辈子都躺在床上,那妙妙怎么办?
她为什么要承受这样的痛苦?为什么?
是老天爷在惩罚她么?
可是,她已经知道错了,已经尽力在弥补,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她?为什么还要这样残忍?
纪雅希用力摇着头:“不,这不是真的——哥哥,你杀了我吧,你给我安乐死好不好?我不想活了……”
一个起都起不来的废人,怎么可能拥有自己的生活?怎么能照顾好妙妙?
纪雅希宁愿死,也不要这样的活着。
她尖声哭泣,唯一健全的双手,用力抓着自己的头发:“哥哥,你让我解脱吧,我求求你了……”
门外,厉御风听到声音,匆匆赶到这里,就看到站在走廊上的唐筝,还有两个孩子。
他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即,朝着病房里走去。
妙妙被病房里的声音吓哭了,唐筝将她抱了起来,另只手拉过年年:“年年,我们先回去……”
纪雅希的是喊声渐渐被甩到身后,妙妙且仍旧没有从那声音里解脱出来,哭得双眼通红:“阿姨,我妈妈是不是要死了?我不能没有妈妈啊,呜呜……”
唐筝抱着孩子上了车,驱车回到了酒店。
她心里乱乱的,妙妙一直在哭。哭累了,直接睡了过去,唐筝才将她放到床上,自己也到浴室去洗了个澡。
酒店的热水器是老式的,需要提前烧水。唐筝不太会用,所以喜的是凉水澡,冻得她浑身发抖。
裹着浴巾从浴室里出来时,房间里已经多了一丝烟味——
厉御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