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一家子‘其乐融融’,具体点是单方面虐狗时传来敲门声。
姜夙去开的门,瞅见燕薄询稍楞,回头看了眼恶狠狠啃苹果的姜年,侧开身礼仪周全。
“四爷,里面请。”
“谢谢。”
燕薄询应该是学过变脸的,不然怎么这么能变。
听见‘四爷’俩字,姜年下意识起身,挨着贺佩玖埋怨紧张的扯着他胳膊上的衣服。
七哥刚回来,这人怎么又来了!
贺佩玖闷声笑起来,拖着她细小的手,托在手中细细的打量……
媳妇儿的手怎么就这么好看呢,柔弱无骨的,抱着他的时候却又是那样有劲儿。
这番小小的互动,燕薄询也是尽收眼底。
忽然就觉得,‘爱情’还真是个有趣的东西。
“你怎么来了。”贺佩玖问,懒懒的起身,眸子在睇到燕薄询身后那人时,眼中霎时浸染上料峭杀机。
“凤三没来。”
多年兄弟,燕薄询岂会读不懂他眼中的情绪。
“叫了个受气包来,你要是……”
声音戛然而止,燕薄询皱起眉角,偏身睇着门口那把锋利的水果刀,再看凤家来人,左脸颊上有道浅浅的血痕。
姜怀远跟姜夙对视眼,心一瞬提到嗓子眼。
自打贺佩玖暗搓搓的拐了姜年,对姜家众人态度皆是尊重及难得一见的温润,别说脸红训斥,连音调都不曾提高。
可今日,水果刀在他手中俨然是能够轻易夺人性命的利器。
暴戾恣睢,野横狂悖的贺七爷——
果然不是坊间传言。
凤家的人啊,那可是最牛逼的人物。
来人俯身颔首,恭谦如旧。
“七爷心里有气,三爷对此很抱歉。但因为事务缠身暂时没发归国,等三爷回来必定亲自登门道歉。”
“今日无论七爷想做什么,我都诚心受着。”
“呵,那你可真了不起。”贺佩玖冷哂,偏身拍拍姜年的手,忽然迈步对着男人肚子就是一脚。
力道重到难以想象,直接踹出病房,在他还未缓过劲儿时脖颈就被扼住。
身量差不多的两人,他硬是被贺佩玖生生提起来。
走廊冰冷的白炽灯光斜射而来……
贺佩玖的轮廓,一半温润,一半狰狞如鬼。
似神如魔的贺七爷,这话真不是假的。
走廊外三方人面面相觑。
燕家人没得到自家爷示意不敢贸然劝说,凤家人知晓七爷脾性更不敢作声,武直跟贺庄心里哪儿没憋点火。
别说这人是凤三爷身边人,就是凤三爷本人他们也不打算劝说。
“凤倦,掐断一个人的喉管比你想象得简单。”贺佩玖轻声道,手背上暴起的血管清晰可见。
凤倦被扼住脖颈,面无表情的脸色也是一片涨红。
病房里,姜家父子默契的看向燕薄询,只是燕四爷似乎并无出声劝说的打算,反而妖邪的弯曲着嘴角。
“你去劝劝。”姜夙戳了下姜年的肩,心里着急,“真想闹出人命不成?”
“无妨姜先生。”燕薄询说道,“真出了性命,我自然会处理干净。”
姜夙尬笑,我谢谢您这么体贴。
姜年抿抿嘴,背心一片寒凉,一晌缓过劲儿来小跑出来。
“七哥,来者是客。”
沉吟一晌,贺佩玖收手,回身牵着她,那一刻眸子里的嗜血的萧杀之意还未完全褪去,但他却能以这副姿态,悠然闲舒的帮她捋头发。
“吓到了?”
“没,还挺帅。”姜年咯咯的笑起来。
贺佩玖牵唇,对此回答很是满意,乜斜凤倦眼。
“我等和他亲自来跟我道歉。”
“是,七爷。”
凤倦清清嗓子站直,对着姜年躬身颔首,“三爷让我向姜小姐说一声抱歉,谢谢姜小姐。”
姜年轻轻嗯了声,指了下他脖颈。
“没事吧。”
“无碍。”凤倦站直,看了眼病房,“祝姜老早日康复,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姜小姐说一声便是,凤家必定尽全力达成。”
这么郑重其事,倒把姜年手足无措。
想必京城之地想要得凤三爷一份人情的多不胜数,她心里也明白,全是看在她家七哥的面子上。
“谢谢三爷好意。”
寒暄一番,凤倦也识趣,留下昂贵的礼品便离开。
下了楼才摸了摸脖颈,现在回想起贺佩玖那一眼,心里竟然生出一丝畏惧与冷寒来。
默了片刻,拨通一个电话。
“三爷。”
“挨打了吧。”三爷也是料事如神。
凤倦沉默片刻,“有姜小姐在,七爷已经手下留情。”
凤三爷轻轻一笑,‘啧’了声就挂了电话。
话说回来楼上病房。
燕薄询拔下嵌在墙上的水果刀,随手把玩两下。
“对凤倦手下留情,不太像你以往的作风。”
姜夙在倒茶,听闻这话,看了眼贺佩玖。
“你真会挑时间,薄询。”贺佩玖撩着眼皮,神色不明意味却很明显,专挑来陪姜年来医院这么微妙的时间。
但凡换个地方,没有姜年同行,凤倦只怕得丢半条命,至于燕薄询,他心里也是有怨气的。
这两人合计计算他,虽然全身而退,也带回深陷泥淖的战友,委屈的是姜年,是他心尖血肉。
这种事岂是一句‘对不起’‘抱歉’就能了结的?
“姜小姐要的是你平安归来,她心地善良,只要见你平安无事,定会不会跟我们计较太多。”燕薄询言之凿凿。
“说来说去,还不是姜小姐对你情真意切,你若伤了半分,今日动手只怕就是姜小姐。”
“贺御,你命可真好。”
贺佩玖轻哂,顺着这话问,“怎么个好法。”
“姜小姐漂亮善良,心思玲珑,心无旁骛就对你深情一片,把你看得如此重要,心窝子都能掏出来给你……”
“遇到这么个姑娘,还不是命好?”
“就这点词?”贺佩玖挑眉,少倾才摆摆手。
姜夙此刻终于算听明白,贺佩玖就是想听听燕四爷怎么夸姜年,说白了逼着燕四爷自个给自个喂狗粮。
呵呵,这俩人可真会玩儿。
另一边,姜年陪着姜怀远去买东西,每天来探望的人太多,络绎不绝,熟的不熟的,京城的,宁城的。
冲着贺、云两家的,谁不想来跟前混个脸熟,混个机会。
医院附近就很多小食铺,天南海北什么菜色都有,姜家父子都不怎么挑嘴,就找了间餐馆,炒了几个菜。
等餐的时间,姜怀远跟她聊起比赛的事儿。
“网络上那些胡编乱造的东西别在意,舞蹈联赛的含金量很高,都到这一步退赛什么也可惜。”
“你爷爷有我跟姜夙照顾着,不会有什么事,等熬过今晚就看你爷爷恢复情况。我个人想法,别退赛了,就按你之前的想法来。”
“你爷爷肯定也希望看见你继续参赛。”
姜年站在桌前,在打量墙壁上的菜单,少倾才说,“我不会退赛的,已经跟姥姥说过,这一次她亲自盯着我排练,我也不会在意网络上那些闲言碎语。”
“不退赛就好,你跟你母亲一样性子有股子拧劲儿,旁人越说什么你越要做且要做到最好。”
谈起过世的妻子,姜怀远整个人的神色都不一样。
“我当年也是被你母亲舞台上的风采吸引,第一次明白,原来一见钟情喜欢上一个人是那种心情。”
“爸爸,您反对妈妈跳舞吗。”姜年偏头,“就妈妈跟男性舞伴合作,或在台上太过星光熠熠,太多人喜欢的时候,您会有吃醋的想法不愿让她在跳舞吗?”
好多事事后细细回想,她就能弄明白点七哥的想法。
就譬如,比赛完,当天他什么都不说。
却在比赛完一两天后,铆足劲儿欺负她,会在情动之时咬着她耳骨怨念些什么,不是她不想听,只是已经被欺负得无力反抗,别说骨头,就是魂儿都给他撞碎,哪里还能分出注意力却听他讲什么。
姜怀远嘿嘿笑起来,“是贺御跟你说了什么?”
“没,随便问问。”
姜怀远盯着她,一副我都懂的表情,闹得姜年脸皮火辣辣的。
“怎么会没有这个想法,每个男人对自己喜欢的女人都有难以测量的占有欲,贺御有这想法只说明他在乎你。”
“自己爱人的美,谁都想藏着掖着,你母亲在舞台上跳舞的时候,每次我都会生出危机感。”
“倒没看出来,我爸爸还这么能吃味。”
姜怀远被打趣得不好意思,晒她眼,“你这姑娘,越来越没规矩。我看贺御是把你宠上了天,太过娇惯纵容。”
……
两父女打包好饭菜回去时,病房里只有姜夙孤零零一人。
另两人去了江见月那边,一是想问问姜老情况,二来两个蔫坏的东西去欺负江医生了。
姜年坐在一旁,拿着手机刷小视屏,姜家父子一边用餐一边闲谈,姜老躺在病床上虽没醒,但面色已经好转许多。
“姜医生说爷爷指标一切正常,证明恢复得很好,虽要熬过今晚但一切良好,不会再有什么事。”
“你就回家好好休息,不会有什么事。”
姜年漫不经心的嗯了声,刷着小视屏却不经意的开口道歉,“对不起哥,是我误会你了。”
那一晚姜夙的确在跟郁佼人打电话,但说的是正事。
郁佼人因为作品的事跟教授发生争执,闹得很凶,她还被教授叫去办公室训斥,身为男朋友应该去陪着。
姜老第二天手术,这时候谁都没法分心。
事情说到一半就听到童函尖叫,之后为这姜夙挨骂挨打郁佼人内疚的不行,好好跟姜年,姜怀远解释一番。
最近姜夙心里也很煎熬,心疼妹妹因为贺御劳心伤神,也责怪自己当时为什么没陪着爷爷。
姜怀远扫过两人,笑了下,“咳,我吃饱了,去消消食。”
两兄妹:……
您借口能不能找找点,这么突兀闹得多尴尬。
病房里沉默一晌,姜夙才说。
“道什么歉,本就是我做的不好,挨骂挨打是应该的。只要爷爷平安无事的醒来,在挨两巴掌也值得。”
“我是哥哥,你年幼,爸爸也老了,家里出了事自然该我扛着。你之前说的很对,不能随便对一个人妄下定论。”
“现在觉得,你跟贺御在一起挺好。能够在战场上拼杀流血,为了战友身处险境,背负着压力带回战友的男人能够有什么坏心眼……”
姜夙挑眉,公私分明,“当然,偷摸拐骗你早恋,对小姑娘下手这事洗不白,除此之外就没什么毛病。”
放下手机,姜年往他身边靠了靠,骄傲的竖起大拇指,“我哥哥真帅!有担当,责任心,讲道理,明辨是非,而且非常有一家之主的气势。”
“要说最有福气还是佼人,能找到我哥这样绝世好男人做男朋友,一定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
“咱们这辈子能做兄妹,也证明我上辈子做的好事可不少。”
姜夙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跟她推推搡搡,“跟贺御在一起久了,小嘴越发油嘴滑舌,真是近墨者黑。”
姜怀远在门口看着屋内,捂着嘴偷笑,虽然听不到说什么,可见两人都轻松了的表情,心里也跟着轻松了。
这才是一家,吵吵闹闹,磕磕绊绊。
人分三六九等,情有七情六欲,吵闹该有但不结缘,借此历练成长。
这就是长大,成熟啊。
……
翌日。
八点多,姜年还睡着,就接到姜夙电话。
姜老已经安全度过危险期,只是手术很重,老年人需要自我修复时间,现在只要耐心等姜老苏醒便平安无事。
姜老虽然未醒,但这已经是个令人喜悦的好消息。
挂了电话,她翻身八爪鱼般抱着贺佩。
……
早起,煽风点火,引火烧身的结果便是。
排练的时候被姥姥骂了个狗血淋头。
一个舞者不敢看镜子,双手跟废了一样抬不起,伸不直,还动不动就走神……
姜同学委屈到骨子里,却不敢抱怨一个字。
余下的几天里,贺先生每日变换花样儿,先身体力行小小压榨番,再有玄之又玄的闺房之乐,真是弄得姜年时时都想跪地求饶。
贺先生总会做着令人面红耳赤的事儿,一边衣冠楚楚的化身心灵导师。
“嘴巴不老实,身体向来最诚实。”
“七哥说了,欠你的会全部补回来。”
“愉快的有氧运动,会分泌有益的多巴胺,使我们兴奋快乐。你每天开心快乐,七哥才会开心快乐。”
姜年:……
你有文化,你牛逼,你说什么都对!
衣冠禽兽,禽兽至极!
……
姜老度过危险期以后,每日情况保持不变,要说也有细微的神经反应,专家教授都说这是很好的现象。
毕竟姜老摔倒时,脑部遭受重创,随后又被滑落的文献造成二次创伤,开颅手术江见月亲自操刀。
姜家除了他也信不过别人。
江见月的医术自然不用怀疑,主要的还是姜老年龄大,身体机能怎么都比不过年轻人。
姜年也再次投入,一边上课一边要命的排练中。
很快的,六进三的比赛来临。
肖姥姥亲自指导,加上姜年十多年的古典舞功底,LC舞台最牛逼的舞蹈设计编排舞蹈。
整支舞蹈完全彰显古典舞历史遗留的精美,加上改编的音乐,超一流的舞台设计等。
姜年以超高分数碾压蒋杳杳成功进入三强!
舞蹈联赛三强出炉,赛后在后台就有个简单的记者采访,半个多小时的采访时间后。
姜年垂头丧气回休息室换衣服,装都没卸就离开。那一晚,在停车场里,自己憋闷的伤心的狠狠哭了场。
什么叫她抄袭蒋杳杳,蒋杳杳什么本事犯得着去擦抄袭她?
那些记者火力全开,面上跟你笑容可掬,每个字眼都在暗示贺七爷背后操刀,暗箱操作,欺负蒋杳杳一个素人,为了进入三强恬不知耻的抄袭蒋杳杳原创设计。
采访时,傅云谏在安排别的事宜,采访又是直播形式,等于说记者当着全国观众的面去质疑了姜年的能力。
他压根没机会阻止,采访就被放出去。
生生把她钉在‘抄袭原创’的耻辱柱上!
“我没有我真没有!比赛前我都没跟蒋杳杳见面……”很多地方姜年都能够忍受,唯独质疑她能力这事忍不了。
“姥姥很严格,就算我是孙女在训练这件事从不对我留情。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从不敢懈怠,丁点练得不好就会抽得我满身伤,为了跳舞我腿上伤不少次……”
“这么多年我都忍过来了,在跳舞一事上谦卑敬畏,却又自信满满,我可以说同年龄,古典舞能比过我的没几个。”
“可是他们——”
质疑抄袭,质疑她没真本事,全靠贺佩玖捧,这个论调真的有狠狠凌辱到她的自尊心。
聪明伶俐,心思通透,但终究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孩子。
贺佩玖抱着她,一遍遍温柔的啄着额角,眼泪擦了一遍又一遍柔声安慰着。
这件事,不关谁事背后制造舆论者。
双腿,他都会收下!
【作者有话说】
咳咳,本章节请多次重复观看~
女神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