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王建国的确被瞒住了。
姚远沉声说,“建国叔,有个不好消息,当年糖厂引进的德国设备是二手翻新的产品,这里面的差价,我怀疑被唐慧贪污掉了。当时负责谈判的应该是她吧?”
“是她……等等,你说什么,糖厂的德国设备是二手翻新的产品?”王建国一愣,手指夹着烟要往嘴里送,停住了。
姚远缓缓点头,“我今天仔细检查了,可以肯定是二手翻新的产品,而且有相当一部分是用二手配件拼凑起来的,这也是使用没几个月就大规模出现故障的原因。当时维修的时候,我没有往这方面想,现在看来,糖厂被坑了一大笔钱。”
王建国愣愣地看着姚远,显然很难接受这个事实。引进德国设备是他担任西海糖厂厂长期间引以为傲的一件事,过了这么多年才发现引进的是有问题的二手货,自然是难以接受的。
“唐慧和唐安是堂姐弟?”姚远问。
王建国缓缓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回忆着,“是,他们这层关系很多人都知道。”
姚远说,“刘义堂呢,他和唐安是什么关系?和唐慧是什么关系?”
“照你这么说,他们就是一伙的。”王建国基本想明白了,“这几个人都是当时负责谈判的,看样子我是被人蒙了。”
姚远问,“那批设备应该是唐慧联系的吧?”
“嗯,只有她懂英语。”王建国满脸都是懊悔之色。
姚远说,“你不用自责,换成其他人也很难发现这里面的猫腻。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他们是策划得很精密。不过这个刘义堂和唐安、唐慧之间,我总觉得不仅仅是同伙那么简单。”
王建国回忆着说,“当时厂里传过一些闲话,说刘义堂和唐慧之间有点不清不楚的男女关系,不过都是传闻,不知真假。”
“还有这回事。”姚远想了想,说,“当年的采购资金是多少?”
“一千万美元,八十年代中期,糖厂每年都能创汇好几百万美元,在全国企业里都是排得上号的,为了提升产能和产品的质量,我当时提出引进先进设备,县里批准了,报省里批了一千万美元的外汇。”王建国说。
他摇着头拍着大腿说,“要是这个情况,这一千万美元起码有一半被贪污掉了。”
“基本可以确定了。”姚远把新富投资的事情说了一遍,问,“新富投资收购氮肥厂真的是为了建轮胎厂?”
王建国诧异道,“你的意思是,新富投资的背后是唐慧?”
“是,她是大股东,她的女儿支玉叶是执行总裁,另一个股东是支玉叶的丈夫,也就是唐慧的女婿。”姚远说。
这一次,王建国好一阵子才消化掉,拍着脑门说,“原来是唐慧。是的,新富投资是要建轮胎厂。县里计划利用宝骏汽车生产基地的落户发展汽车配件产业,对新富投资的这个项目很重视。”
“新富投资计划投资500万美元建一个年产100万条汽车轮胎的工厂,是知名的品牌,叫加通,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是新加坡的品牌。这个轮胎厂建成之后,产品除了供应国内市场外,有相当一部分是要出口的,新富投资在东南亚地区有自由销售渠道。他们还有自己的橡胶林,原材料自己就解决了。宝骏汽车生产基地是比较全面了,但是按照设计产能,以后肯定是要有大量的配件厂提供支撑的。”
说到这里,王建国才想起眼前的姚远是宝骏汽车生产基地的大老板,姚远比他还要熟悉情况。
“年产一百万条轮胎,规模是不小了。我猜,县里听到新富投资要投资五百万美元,是不是乐得冒鼻涕了。”姚远笑道。
王建国苦笑着说,“是,外资投资,上上下下都很重视,你是知道的。”
说一千道一万,姚远的公司是本土企业,在上上下下都在为了吸引外资投资恨不得求爷爷告奶奶的大环境中,本土企业投资再多钱,也比不上吸引几百万美元外资投资落地更能凸显官员们的工作能力。
当然,姚远这边的项目已经超凡脱俗了,也就是说,那已经不是区区一个县能够驾驭得住的,县里是没有什么存在感的。
但是新富投资不一样,这是西海县自己拉来的外资企业,自然是高度重视的。
“对了,新富投资不但要建轮胎厂,还要搞一个花园式工业园,规划都出来了,建成之后的远期产值可能会达到20个亿华夏币,不会比市里的开发区小多少。”王建国说。
姚远问,“还是汽车配件生产方面的工业园?”
“对,新富投资在东南亚主要做的就是汽车配件生产,我查过相关的资料,他们在泰国和马来西亚都有工厂,实力很强。”王建国说。
姚远沉思着,“在有宝骏汽车生产基地的情况下,新富投资还要搞汽车配件生产工业园?”
“阿远,你千万别误会,县里没有抢你生意的意思。”王建国连忙解释道,“县里也提了要求的,就是业务不能和宝骏汽车生产基地的冲突。”
姚远说,“新富投资的背后老板是唐慧,新富投资其他地方不选偏偏选西海,而且还选中了氮肥厂,在宝骏汽车生产基地建设如火如荼的情况下,他们还要搞那么大一个汽车配件生产工业园,你不觉得奇怪吗?”
“现在想想是有些奇怪,这个唐慧真要像你说的,那她就是首贪巨贪!她的钱都是国家的钱,是全厂两千多号职工的钱。”王建国寒声说。
姚远意识到王建国的心绪乱了,当即决定暂时不谈了,而是安慰道,“建国叔,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不是你的错。既然唐慧改头换面派女儿回来了,那我一定要好好招待一下,最起码要把属于咱们国家的钱拿回来。”
顿了顿,姚远说,“新富投资到底想干什么,我很快就能查清楚。这段时间你就当不知道,之前什么样以后还什么样,给我争取一些时间。”
“好,好,阿远,糖厂的事,我对不起你。”王建国叹着气说。
“跟你没关系。”
姚远无奈地说,“其实我倒是觉得这个新富投资是冲我来的,刘义堂的儿子刘耀宗死了,刘义堂肯定是认为我害死了他的儿子,如果刘义堂和唐慧一直有联系,唐慧肯定知道这个事,没准新富投资的这些动作,就是为了替监狱里的刘义堂报复我,再加上她的堂弟唐安因为我的举报入狱,唐慧是完全有这个理由的。”
王建国一愣,“不至于吧……”
“但愿不是,只是生意的话,什么都好说,涉及仇恨那就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