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步步向着景曦走来,缓慢,却稳重,带着某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景曦也发现了他的靠近,往日清澈的双眼此刻变的通红,如一只临近发狂的小野兽,就那样盯着太叔熠,紧咬的双唇微微打颤,根本说不出话来。
太叔熠站到了她的身前,轻轻拥住她,“咬我,不要伤了自己。”
“啊~”
一声惨叫传到青玉墙外。
煅体一直持续了三天三夜,最后景曦和太叔熠两人都脱力,昏迷了过去。当景曦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五天之后。
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太叔熠,他就在她的对面,距离不过半米。四目相对,景曦有些会不过神来。半响后才道,“太叔熠,你怎么在这里?”
太叔熠脸上浮起了一个孩童般纯真的笑容,“我想你,又怕你不让我跟你睡,所以就让他们在你对面加了一张床。”
说完还表现出一副我很聪明,快表扬我的模样。
景曦却是满头黑线,“太叔熠,你的高冷了,去哪里了?你该不会脑子出了问题吧?”
太叔熠脸上的神情出现了裂痕,雾雨那家伙不是说偶尔幼稚撒娇可以赢得女子的喜爱吗?为什么到了她这里却不适用了?
“咳咳!”太叔熠咳了两声,“曦儿,你刚醒,一定渴了,我给你倒水。”
太叔熠从床上下来,走向桌子,脚步虽有些虚浮,但看样子已经恢复了许多。景曦这时才注意到他身上的皮肤,光滑、白皙、细腻,还有那张脸,已经恢复了之前的俊逸,确切来说,比之前还多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更加迷人了。唯一不和谐的就只是那一头头发了,只长了一截手指的长度,短短的,在这个个一头长发的擎天大陆,显得极为特别,或许可以说是怪异。但是景曦却觉得亲切异常,前世,男人的头发不也就这么长嘛?这样的太叔熠配上他一米九几的身高,棱角分明的五官,妥妥的一个硬汉形象啊!
不过就是皮肤白皙了些。景曦有点遗憾地想。
太叔熠捧着水杯回到景曦床边,却发现她正一脸痴迷地看着自己,心中顿时圆满了。这时他才意识到,原来有一副好皮囊也是又用处的,比如,取悦自己心爱的女人。
“来曦儿,我喂你喝水。”太叔熠坐到景曦的床边,一边手揽着景曦的肩,把人扶起,一边手把水送到景曦的嘴边。
第一次被太叔熠这么体贴的照顾,景曦不由有些发懵,张口含住了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眼帘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伺候景曦喝完水,太叔熠又温柔地扶她躺下,给她盖好被子,之后才回到了自己的床上,面对着景曦侧躺下来。
“太叔熠,你什么醒的?”景曦一想到他睡在自己的对面,看着自己睡觉,脸就不由得发热起来。
“前天晚上醒的。对了,曦儿,你体内的蛊虫消失了吗?”
“蛊虫?”她差点忘了这一件事情了,景曦当下便检查其自己的身体来。半响后她白皙娇嫩的脸上浮起了一个轻松的笑容,“已经不在了。”
“那就好!”太叔熠自己也松了一口气,他被蛊虫毒害十多年,现在想想都心有余悸,“曦儿,那一日谢谢你。”
“没事,我们不过是交换罢了,你给我灵蚕,我帮你拿走蛊虫。”景曦面上不甚在意,实则心里却隐隐不适。被众人逼迫,责怪的画面历历在目,都是眼前这个男人给她带来的,就算这个男人不顾生死给她寻到了火棘草,但她也救了他的命,所以,他们现在是两不相欠。
再次感受到她身上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太叔熠的心一冷,为什么她还是感觉不到他的心意?灵蚕给她了,火棘草也给她了,难道还不足以表现他的诚意吗?
“曦儿,那是交易,但条件不是你帮我拿走蛊虫,而是你要嫁给我!”太叔熠突然坐起身,非常认真慎重地说道,“至于你帮我拿走蛊虫,这是我欠你的,我太叔熠今后这条命便交给你,为你出生入死,守护你,只要哪一天你想要了,就可以拿走,我绝不阻拦。”
太叔熠身上那股决然,令景曦不由一怔,“太叔熠~”
景曦醒后,强烈要求太叔熠搬走,或者搬回七王府,或者搬到隔壁去,反正不能待在她的房间。
在装委屈、撒娇、卖萌都不管用之后,太叔熠认命的搬到景曦的隔壁。至于让他回七王府,想也不要想,好不容易有个相处、培养感情的机会,他怎么能错过呢。
就这样,太叔熠在景宅住了下来。中途有不少人来探望他,不过都被守门的侍卫拦了下来,就连宫中来的人,也只是留下了礼品,并没有见到人。难得的是这次不见客的命令不是景曦下的,而是太叔熠。
两人刚结束煅体,身体本来就非常虚弱,非常嗜睡,太叔熠哪里舍得让景曦去接待客人,更别说景曦每天清醒的时间那么少,陪他说话的时间都没有,还让她去陪别人,他是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的。于是他便下达了概不见客的命令,只要景曦一醒来,他必定到景曦的房内报道,等到景曦睡醒后,他才离开。
就这么安静过了几日后,元明皇让人传了口谕过来,说是太子太叔野的大婚的日子到了,如果他们身体稍微好一些了,便让他们去参加太叔野的婚礼。
太叔熠听了口谕时,瞄了一眼景曦依旧苍白的脸,当下就回绝道:“不去,我们下不了床,仍需要静养。”
传口谕的李公公嘴角猛抽,七王爷,您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什么下不了床啊,您这不站着和奴才说话吗?
但是李公公也只是在心里吐糟了两句,当面反驳太叔熠的勇气他是没有的。先不说太叔熠实力高强,在朝内说一不二,单论元明皇对太叔熠的宠爱,他就不敢反驳,只应了一声,“老奴这便回去禀报皇上。”然后就离开了景宅。
“太子结婚,这个是元丰的一件大事,一定很热闹,你就不想去看看?”躺在椅子上的景曦睁开眼,好奇道。
“热闹?”太叔熠挑眉,“能有百万大军打仗的时候热闹?”
景曦黑线挂满脑门,这个又什么可比性?
“还是说曦儿你想去看?”太叔熠讨好问道。
“不去。”景曦想也不想就拒绝了,皇家结婚的仪式那么繁杂,她可没那个精力去旁观。
“曦儿若是喜欢热闹,等曦儿你的身体好之后,咱们也办一场热闹的婚礼,办一场擎天大陆上最热闹,最热别的婚礼。”太叔熠眼睛散发着耀眼的光芒,那温度炽热得可以把人灼伤。
看到他这么期待、向往的神情,景曦要拒绝的话卡在了嗓子里。
十月初二,这是一个适合嫁娶的黄道吉日,太叔野和姬芳艾的婚礼就定在了这一天。
太子作为一国的储君,他的婚礼是整个元丰的盛事,办得极为隆重。京都大街小巷,家家户户门前都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几条主街道的地面铺上了红艳艳的地毯。皇宫更不必多说了,处处张灯结彩,一片火红,比过年还要热闹。
外面一派喜庆,景宅内却很安静,一切照旧。太叔熠坐在桌前处理积压如小山高的文件,景曦则躺在窗边的美人榻上看书,温馨的氛围在屋内流淌,岁月静好。
用午饭时,桌山也只有景曦和太叔熠两人。景曦不由诧异,“洛夭和楚鸢呢?还有雾雨,他不来蹭饭了?”
“小姐,您忘啦,今天可是太子和姬公主大婚,洛少主是青幽的人,自然要代表青幽去参加婚礼。楚鸢姑娘闲着无事,也跟洛少主去了。至于雾公子,他应该也去凑热闹了吧。”一旁的青杏说道,一双圆圆的眼睛在景曦和太叔熠两人身上扫来扫去。不知道她家主子什么时候成亲,到时一定会比今日热闹个上百倍。
景曦了然一笑,“我还真的给忘了。”
吃过午饭之后,景曦便回去午睡,太叔熠则在她屋子的外间继续处理文件。只是她这才睡到一半,洛夭便哭着跑了进来,直扑向景曦的床边。
景曦被吵醒,睁着一双迷蒙的睡眼,疑惑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洛夭,“你这是怎么了?”
洛夭不说话,只是抱着景曦哇哇大哭。
景曦皱起了眉头,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这时,楚鸢也进来了,小脸红红的,胸脯微喘,看样子就知道应该跑了一段不断的距离。
“楚鸢,这是怎么回事?”洛夭不愿说,景曦只好问一起出门的楚鸢了。
“雾公子追着一个女的跑了,那个女的是水门的圣女,随着水门的门主来参加太子的婚礼。雾公子见到那女的就如着了魔一般,一边喊着那女子的名字,一边追了上去。那紧张的模样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女的是他的心上人呢。”楚鸢愤愤道。
景曦心中突然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你说雾雨喊了那女人的名字?”
“是啊,大家都听到了,好像是叫什么馥雅,对,就是馥雅。现在京都的人都知道雾公子在太子的婚礼上,追着水门的圣女……。”
“馥雅?”真的和她猜想的一样,雾雨念念不忘的那个女人不就是叫馥雅嘛。
“太叔熠,你知道雾雨和那个叫做馥雅之间的事情吗?”景曦喊道,话里隐隐带着怒意。
太叔熠蹙眉,他这是被迁怒了?当下不敢有隐瞒,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馥雅曾经是雾雨的未婚妻?”
“未婚妻?”景曦怒意更甚了。
而这时,洛夭也停止了哭泣,从景曦的怀里出来,坐到一旁,只是那纤细的身子一抽一抽的,看来是真的伤透心了。
“没错,是未婚妻,不过后来婚约取消了。雾雨十五岁那年,仇敌上门寻仇,雾雨的亲人都被杀死了,刚好那一天雾雨不在家,这才幸存了下来,雾家却从此没落了。张馥雅的父母看不上一无所有的雾雨,这才取消了婚约。但是张馥雅却认定了雾雨,不顾父母的反对,偷偷跑出来去找雾雨,她找到雾雨时,雾雨真被仇人追杀,于是她也被卷了进去。最后打斗的过程中,她中了敌人一剑,掉入了急流中,下落不明。我和诸葛便是在那时认识雾雨的,还派人帮他寻人,顺着江流,找了几天几夜,都没有找到张馥雅的踪迹,最后只好作罢。这几年,雾雨一直为张馥雅的死自责,没想到她竟然还活着了,成了水门的圣女。”
太叔熠的话落,房间陷入了沉默。
而另一边,雾雨追着张馥雅出了城门。
张馥雅身穿一身洁白长裙,骑着一匹白色的骏马,高贵而圣洁。雾雨则一身青墨,与往日的邪魅不同,今日的他有几分书生的儒雅。他身下的马通体黑色,和张馥雅的那一匹倒是很相配。
出了城门后,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断缩短缩短,最后雾雨后来居上,跑到了张馥雅的前面,再一个急打头,横在了张馥雅的前方。
“吁!”张馥雅一惊,急忙拉住缰绳,停了下来。
“雾雨,你知不知道刚刚很危险?若是我停不下来,那你岂不是要被我的马踩踏?”张馥雅张口就责怪道,话语里面带着浓浓的关切之意。
雾雨不回答她的话,坐在马背上,凝眸静静看着这个近在咫尺的女人,五官张开了,但依旧有记忆里的影子,是他认识的那一个人没错。原来她没死,不仅没死,还成了水门的圣女。那她知不知道有个人为了她的死整整痛苦了十年,内疚、自责了十年?
雾雨心里苦涩不已,看着张馥雅的眼神也冷了起来,“张馥雅,你没死。”
“是呀,我没死,雾雨,你高兴吗?”张馥雅笑得一脸天真烂漫。
“高兴啊,很高兴。”雾雨也笑了,“这样我就不必每日自责了。”
“雾雨,你这是怪我没有第一时间回来找你吗?”张馥雅眼眶的泪水说来就来,“当时我收了重伤,伤好之后已经过了一年。后来被师父收为弟子,师父要传授我功法,不让我出山,我这才没能出来找你。你不知道,这十年来,我每天都在想你,想象你会变成什么样子,想象我们重逢的画面……”
“馥雅,”雾雨打断了张馥雅的话,“你既然没有死,那便好好活着吧,再见!”
雾雨说完,便策马向着来时的方向回去,离去的速度并不比来时的慢,或者说,更快。他的洛妖精应该误会了什么了,搞不哈已经在哭鼻子了,他得快些回去给她解释清楚才是。
张馥雅就那样愣在了原地,她设想过无数个他们相逢的画面,但所有的画面里,唯独没有这一副。
景曦的房间里,洛夭的情绪慢慢稳定了下来,低着头坐在景曦的床边,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情绪。
“洛夭,你该庆幸那个叫馥雅的女人没有死。”景曦突然开口。
“为什么?”洛夭猛地抬起头,精致的脸上还挂着泪痕。
“因为活人争不过死人。”景曦悠悠说道,“张馥雅死了,但是却会永远留在雾雨的心里。不管雾雨是因为喜欢,还是因为愧疚,他这辈子都无法摆脱掉,因为,她是因为他才死的。但是,若是她还好好的活着,雾雨心里的愧疚就会烟消云散。如果雾雨对她还有感情,那咱们便潇洒退出。如果雾雨对她没有感情,那你们还在一起,这之后,他心里除了你,再也没有其他人。这样其实也很好,不是吗?”
洛夭陷入了沉思,半响后,她脸上绽放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景曦,你说得没错,那个女的没死也好,我也无法容忍自己男人的心理装着别的女人,就算是因为愧疚,那也不行。”
而外间的太叔熠听了景曦的这一番话之后,心里不由暗暗为她竖起了大拇指,他家曦儿的见解真是独到、精辟呢。
“没错,就算是因为愧疚,那也不行。我也无法容忍自己的男人心里有其他女人。在我们自由域,夫妻之间可比你们元丰忠诚太多了。”楚鸢对洛夭的话表示认同,男人什么的,还是他们自由域的好。然而,一个白色的身影快速在她脑海里闪过,他,好像也不错。
“洛夭,你在哪里?洛夭?”
雾雨声音从外面传来。
景曦勾唇,回来得挺快,看来他的心是在洛夭这里没错了。景曦偷瞄了洛夭一眼,发现洛夭的脸色好了不少。不过她没开口,景曦自己也只好当作没听见,任由雾雨在外面继续叫喊。
差不多把院子翻了一遍之后,雾雨来到了景曦的屋外。吸取了上次的惨痛教训,这次他没有直接冲进来,而是在门外喊道:“王妃,您看见洛夭回来了吗?”
景曦看向洛夭,用眼神询问,要怎么回答?
洛夭有些不好意思,咬着双唇,不说话。
“王妃,您看见洛夭没有?”门外的雾雨又喊道,人慢慢向着门口走近。
听着这沉稳的脚步声,洛夭不知不觉紧张了起来,像是怕雾雨进来,又像是害怕他不进来,矛盾极了。
“王爷,你也在啊?”雾雨谄笑,“您看见洛夭了吗?”
太叔熠不说话,看向了里间。雾雨顺着太叔熠的视线,也看了过去,见到了一袭熟悉的粉红。但是他却没有急着冲进去,而是站在外面,态度诚恳并带着恳求,说道:“洛夭,我喜欢的人是你,你出来,我跟你解释,好不好?”
洛夭不接话,双手揪着景曦床上的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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