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针锋相对(1 / 2)

二见钟情 花时玖 4891 字 7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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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南没想到他会在这时醒来,来不及收回视线,两人目光交汇。尚未完全清醒的顾易北眼中带着迷茫,他愣愣地盯着面上青肿的苏南看了两秒,反应过来不是在梦中后,猛地坐直了上身。来不及尴尬,苏南被他诈尸一样的动作吓了一跳,也跟着坐了起来。

“针!你小心针!”

“谁打你了?!”

两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在喧闹的大厅里并不显突兀,却惊动了在一旁陪护的赵洛。他急忙收起正在摆弄的手机,弯下腰来询问:“顾总,怎么了?是不是要去卫生间?”顾易北并未理会他,只目不转睛地看着苏南,一双眸子黑如点墨,里面有什么东西快速翻涌着。他不自觉地抬起手伸向她的脸颊,神色间的关切和心疼毫不遮掩。而苏南在他这样的注视下,仿佛是被施了定身的法术。她脑海中的意识有一瞬间恍惚,她就那么挺在原地,任由他的指尖向自己一寸寸靠近。

大约是生病的缘故,他粗糙的指腹温度微凉,不复从前那般炙热。

“疼吗?”他低低地问了一声,语调温柔缱绻。苏南呼吸变得急促,那事她明明没放在心上,此刻竟莫名觉得有些委屈。

她脸上的瘀青在这时一阵疼痛,是他没控制住力道。苏南猛地回神,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两人的脸已经距离极近。他带着酒气的呼吸喷洒在她皮肤上,温热、微痒。她心尖一阵颤抖,急忙偏头躲开他,想了想觉得动作太明显,又掩饰性地咳嗽了两声。

顾易北抬起的手顿在原处,幽深的眸子中闪着光,他忽然感觉输液大厅里空气浑浊,原本未曾留心的声音都变得嘈杂,难以入耳。顾易北面无表情地收回胳膊,顺手扯了下衬衫领口,将刚才的问题又重复一遍:“到底怎么回事?”平淡的语气没有什么不正常,苏南却能够听出里面压抑的怒火。她直觉这怒意是因为她受伤,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可能是自己自作多情。顾易北刚才那一瞬间流露出的关心十有八九是没睡醒,混淆了梦境和现实,这会儿他清醒了,见她受伤,他就算不会卑鄙地跟着乐,但也不至于再被她这个当年抛弃他的负心人牵动情绪。

“没什么,我下楼梯的时候没踩稳,摔了一跤。”事情牵扯到徐兆林的隐私,没办法对顾易北言明,她只好随口胡扯。

“嘁……”顾易北看着她脖颈上的抓痕,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嗤,却并没有戳破她拙劣的谎言。

苏南视线再次和他相接,她略一犹豫,还是忍不住开口:“你胃不好,就别喝那么多酒。”上次在绿源农庄也是,他满身的酒气能把人熏醉。他一把年纪还不知道爱护身体,等老了就知道健康有多宝贵了。

顾易北敏锐地从她的话里察觉到不对,自己的胃病是两年多之前那次急性胃出血后留下的,从前两人在一起时,他消化系统健康得很。他微眯了下眼睛,正想问苏南怎么知道他胃不好,低沉的男声忽然插了进来:“苏南,我顺路去买了杯热奶,你喝两口。”与此同时,一道人影出现在他和苏南中间。

顾易北抬眸,就看见徐兆林一只手拎了个肯德基的外卖口袋,另一只手上拿了两盒药。徐兆林这时往他这边扫一眼,像是才看见他一样:“顾总,真巧啊!”“是挺巧的。”顾易北语速缓慢,语气中几不可察地带了丝讽刺。他吐出口浊气,心情一瞬间烦躁到了极点。

徐兆林没有听出他话中意味,略一颔首后便不再寒暄,只将注意力放在苏南身上。“喝点吗?”他将外卖口袋往下一放,露出纸杯边缘,递给了她。苏南其实一点都不渴,可对方一番好意,又不好拒绝,只好道声谢,接在手里。顾易北那阴阳怪气的口吻,徐兆林察觉不到,她却十分清楚。她向来不是个敏感的人,偏偏能够精准地捕捉到他的情绪。

苏南暗自翻了个白眼,心想顾易北不待见自己的程度大概超过了自己的预期,否则不会连带陪护她的徐兆林也跟着受迁怒。

纸杯在手里握得久了,温度源源不断地渗透过来,微烫。她动了动手指,抬眼看向输液管上的小瓶子,里面的液体一滴滴缓慢滴下,明明已经开到最大速度,她却还是觉得慢得让她心焦。苏南忽然恨不得直接把针头拔了,拿起注射液袋子喝完了事。

接下来的时间里,谁也没再怎么说话。顾易北又闭上眼睛,重新靠回椅背,不知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在假装。徐兆林怕苏南无聊,本想闲聊几句解闷,但身边多了个面色不善的大神,苏南也似乎很是困顿,他识趣地不再多言。苏南借机闭上眼睛,准备装鸵鸟,眼不见为净,结果竟在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手术室门上的红灯已经亮了整整一个下午,苏南斜靠着走廊冰冷的墙壁,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里。时间不知道又过去多久,红灯终于熄灭。她精神一振,不等门开便急忙迎了上去,担架车被平稳地推出来,上面的人仍旧昏睡着,面色惨白,脸颊消瘦。医生紧随其后,见只有她一名家属时,似乎皱了下眉。他一边扯下口罩,一边问道:“患者还有其他家属吗?”苏南脸上闪过一丝窘迫,但很快被急切取代:“其他人有事,大夫你有事跟我说就行。”“这次手术很成功,但总体情况不乐观,癌细胞扩散面积太大,治疗只能是维持。你回去和家里人商量一下,要随时做好最坏的准备。”说完便抬脚走向办公室。

随着医生的离开,周围的医护人员也纷纷消失不见,长长的一条走廊里,只剩下苏南和她身旁的担架车,空旷、寂静,让人心悸。场景在这时突然极速旋转,像是时空扭曲的旋涡。

住院楼后面无人的角落里,中年男人一脸颓败地坐在花台石阶上:“小南,帮一帮爸爸。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你要是不管我,爸爸就要去坐牢了!你妈妈现在还在住院,要是爸爸再出了事情,这个家就完了!”男人说着说着哭了出来,“小南,爸爸求你了!”他突然起身跪了下来,“求你了!我不想去坐牢!”她吓得不知所措:“不!我不能这么做!”泪水模糊了视线,她语无伦次,摇头重复,“我真的不能这样,真的……不能……不能这样。”她一步步向后倒退,脚下的地面突然塌陷,她一瞬间跌入万丈深渊。

耳畔风声呼啸,尖锐的救护车鸣笛声突然响起,还有撕心裂肺的哭号声。不断的下坠中,纷乱破碎的画面交织着闪过眼前,已经瘦到辨认不出面目的女人睁着眼停止了呼吸。医生对她露出了抱歉的眼神,用白布盖上女人的脸。男人神情狂乱,隔着铁窗对她愤怒咆哮:“贱货!我把你养这么大,你就这么报答我!”“苏南……”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语气平静得令人胆寒,“你是小偷!”

“啊!”破碎的呻吟冲出喉咙,苏南猛地惊醒,眼前人来人往,耳边声音嘈杂,原来刚才只是梦境,原来她还在人间。她长吁了一口气,这才感觉衣服冰凉黏腻,显然刚才出了一身冷汗。

“苏南……”有人叫了她一声,“你做噩梦了?”她愣愣地看向和自己说话那人,足足五秒之后才反应过来对方是谁:“徐总。”说着往旁边看了眼。顾易北已经不在,那张椅子上现在换了另一个患者。她手上的针头已经被拔掉,只剩医用胶布还粘在皮肤上,她刚才竟半点知觉都没有。两袋子药都吊完了,她这是睡了多久?

苏南十分不好意思,直到坐进车里还在道歉:“对不起啊徐总,耽误你这么久。现在几点了?”“没什么。”徐兆林都快被她弄得不好意思了,“事情因我而起,陪你也是应该的。而且现在才1点,平时应酬也要这个时间。”说着他又想到了什么,“你饿吗?要不要吃夜宵?”“不了,谢谢。”苏南急忙摇头拒绝,她可没忘记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形象,就别大半夜上街乱跑了。她这会儿困意未散,忍不住打了呵欠:“你应该叫醒我的。”徐兆林低笑了一声,似乎有些无奈:“我叫了,没叫醒。”

可他其实说了谎,苏南第二袋注射液挂到一半的时候,他接了通电话,注射大厅里太吵,完全听不清楚对方说什么,见袋子里剩余的液体还多,他便去了外面僻静的角落。结果通话时长完全超出了想象,等他挂断电话匆忙赶回,已经有人给苏南拔了针。

苏南还在睡梦里,她身旁的顾易北倒是醒来了。那男人半蹲在她身边,一只手托着她的手,另一只手隔着胶布轻摁着她手背上扎针的地方,小心专注的神情像在对待易碎的珍宝。不需要什么男人的直觉,瞎子都能看出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场景让他觉得有些刺眼,正要上前打断,顾易北却转头朝他看过来,两人四目相对,谁也没说话。大家都是在商场里摸爬滚打出来的,谁也不会像冲动的少年那样撕破脸皮,冲上去给对方一拳,可彼此眼底的较量和敌意却都没有掩饰。最终是顾易北先开了口:“徐总请回吧,今天麻烦你照顾她了。”家属一样理所当然的语气,仿佛他是苏南的监护人。徐兆林那一刻不舒服到了极点。他仍旧维持着礼貌的浅笑,毫不相让地反击:“顾总太客气了,我想苏南醒来时,未必愿意看见你。”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成功地看见对方额角上乍起的青筋,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明显。徐兆林唇边的笑意加重了几分。那天在孤儿院门口,苏南和苏岑默之间的剑拔弩张,还有今天下午和刚刚,她和顾易北共处时那种微妙却诡异到用言语无法形容的气氛……他不是傻子,他都能察觉到,他不过是在赌,但所幸小胜一局。

顾易北没有再同他针锋相对,也没有起身离开,而是转头继续注视着睡梦中的苏南,直到确定她手上的针孔不会出血,才不舍地放开手。

顾易北起身理了理衣襟,转过身正面对着他,忽然问道:“她是怎么受伤的?”然后不等徐兆林回答,便下定结论,“和你有关。”徐兆林面色有些难看:“这只是个意外。”

今晚的饭局原本郝佳没打算叫苏南一起,因为她说好友不太喜欢和不熟悉的人凑热闹,是他旁敲侧击示意的,的确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我不会让她出现任何意外。”顾易北薄唇微抿,神色肃然,“我和苏南在一起四年。”徐兆林不为所动:“那是过去。”顾易北同样没有被他的话打击到,只按照自己的思路继续说道:“我很了解她,她不喜欢你。”这句话刺到痛处,徐兆林不由得皱眉。

的确,他一见钟情,她却毫无知晓,甚至刻意保持了几分疏离。他到现在也忘不了初见苏南那天,她和他说想要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时脸上那份坚定和渴望。那女人大概不知道,那个时候,她眼睛里仿佛有星光在闪动。他一向自诩各项条件都不错,这些年主动示好的女人不少,可如果不是有求于自己,他相信苏南可能看都不会多看他一眼,所以他只能藏好心思,小心翼翼地向她示好。

“徐兆林……”顾易北这次直呼其名,仿佛是嘲弄,又仿佛是警告,“你不是苏南喜欢的类型。如果她对你有意思,一早就已经主动出击了。”

当年便是如此,系里的活动上,他不过是见她鞋带散开了提醒一句,她便厚着脸皮和他要起了电话号码:“师兄,你也是熊猫血吧,那天我在名册上看见你了。我们互相交换个联系方式吧,万一哪天有需要呢?我们这种弱势群体,要团结互助才行呀!”A大有个熊猫血救急联盟会,每年新生入学,都会号召大家加入联盟,以防意外。或许这就是缘分,他和她不单单都是RH阴性的熊猫血,并且还同是A型。

可她既然看见了名册,又何必再和他要一次电话号码?而且如果真的有需要,联盟会也会在第一时间发出求助信息,就近联系拥有相同血型的人去救援。

这搭讪借口实在是拙劣,顾易北却仍旧鬼使神差地和她交换了联系方式。后来他也问过自己,为什么没有像以往那样干脆地拒绝。大概是因为她那时候的表情吧,一脸狡黠又透着几分羞涩的笑容,以为自己是个狡黠的小狐狸,其实却是一只往猎人陷阱里撞的傻兔子,自作聪明!

他真想拎着她耳朵晃荡几下。

于是从那天晚上开始,顾易北每天都会收来傻兔子发来的两条信息,一条早安,一条晚安,不多不少,只这四个字。后来稍微熟悉了些,她开玩笑说为了自己生命安全,要和他打好关系,万一哪天需要他这个移动血库呢?再后来,他的生活里四处都充满了她的影子,她成了他的命。

回忆让男人的神情不自觉柔和下来,看在徐兆林眼中却格外扎心。

熟睡中的人这时迷迷糊糊地说了句什么,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顾易北弯腰轻触她的额头,将渗出的冷汗全部擦入掌心,又用食指抚平了她紧蹙的眉头。徐兆林站在原地未动,看着他熟稔的动作,垂在身侧的拳头因用力过度而骨节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