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个时候,病房的门被人叩响,他站起身看了眼,面露迟疑:“是许信。”
“让他进来。”
严雪宵眯了眯狭长的眼眸。
阿裴打开门,许信瑟缩着进到病房,惴惴不安说明来意:“知道你病了本来不想打扰你,但我手上实在没钱,要债的催得紧,不得已才找到你。”
“多少?”
严雪宵淡漠问。
许信不好意思地说了数,比上次的数还要大:“我一定会还的。”
严雪宵看向阿裴,阿裴将许信要的数目给了许信。
“谢谢。”
许信难以用言语表达自己的感激,语无伦次说谢谢,身边的人都威胁他再赌马就断绝来往,不肯借钱给他,只有严雪宵无条件借钱给他,有这笔钱他一定能回本的。
他的心中浮现浓浓的暖意,原本拿到钱就该立刻走出病房,可他确定四周无人后低声开口:“郑安提前知道你父亲的航班。”
见严雪宵神情平淡,许信将心底埋的秘密说出口:“我听到有人打电话给他。”
他隐瞒了一件事,其实接到电话的人是他,虽然不知道是谁打的电话,但他将严照清理严氏的消息告诉了郑安。
不过他想不到郑安的胆子这么大,不仅提前有所防备甚至反咬严家一口,摆明了郑安对严氏心怀不轨,他不忍心严雪宵蒙在鼓里。
许信离开后,阿裴心心念念借出的钱,问向严雪宵:“他能还吗?”
阿裴不相信许信能还钱,每一次借给许信的钱都被扔在赌场上,十赌九输,债务不仅没被偿还反而越滚越大,听说上门讨债的越来越多,怎么看怎么都没可能还。
“无妨。”
严雪宵蓦地一笑,漆黑的凤眸丝毫没有温度,明明是夺目的面容,阿裴却无端感到害怕,只有面对少年时的严雪宵才有温度,如同黑暗的雪夜中留出一处光明。
国内群狼环顾,阿裴本来不能理解严雪宵这么快回国,现在后知后觉想到,是怕少年忘了自己吧,时间是最残酷又公平的东西,足以改变一个人。
陈经理检查完所有电器后,正准备关灯上楼,红头发的少年忽然气喘吁吁跑下楼问他:“地址。”
他从来没见过队长这么慌张过,不由得递给少年一杯热好的牛奶,语气关切:“什么地址?”
沈迟垂着眼:“医院地址。”
他没有接陈经理的牛奶,知道地址后便头也不回出了门,朝附近的燕大附属医院跑去。
他出门忘了带伞,雨渐渐变大,雨幕从天际重重淌下,他浑身上下的衣服已经湿透了,眼看医院离得越来越近,为了避雨他从偏门进入住院部。
病房在最后一间,他走上黑暗的廊道,衣服上雨水慢慢淌下,衬得四周更为寂静。
前方一片黑暗,其实他根本不知道严雪宵是什么人,骤然出现又突如其来消失,是天上的月亮,也是汹涌的暗潮。
他过去不喜欢冬天,因为冬天意味着寒冷,但他现在最喜欢的是冬天,因为与严雪宵度过了一整个冬天,甚至希望冬天过得更慢,能紧紧牵着严雪宵温暖的手。
他短暂的人生中没多少幸运的地方,唯一的幸运就是遇上严雪宵,所有的幸运都是因严雪宵而起。
不会有人接受浑身是刺的他,黑暗中只有严雪宵温柔地抱住了奄奄一息的他。
湿漉漉的红发少年小心翼翼走到病房前,打开门的动作格外轻。
沈迟望见严雪宵站在窗边,似乎在看什么,他没注意到的是,严雪宵也在注视他在窗上的投影。
他一步步走到严雪宵身后,鼓起勇气伸出手,本想如从前般抱上去,可低头看着自己湿透的衣袖停下了。
正在少年犹豫的时候,像是怕他离开似地,严雪宵转过身伸手将他揽入怀中,像抱小孩儿一样。
他的身体登时僵住,过了半晌悬在半空中的手无力抱住严雪宵,少年最终只是叫了声哥,红着眼圈开口:“不要再把我弄丢了。”
话音刚刚落下,他感觉自己被抱得更紧了,像是要被抱进身体的血肉中,严雪宵的嗓音从头顶上方传来,语气认真说了句:“不会。”
下一秒,严雪宵轻轻擦干净他的眼泪:“藏起来还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