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不能理解,她从来不能理解这些男人的江山事,一如不能理解自家老爹为了谋反筹划了十几年。在他们的心里,江山是不是天下最贵重的东西?
沉默了许久,她缓缓开口:“我上次问你,江山与家人哪一个更重要,你回答我是家人重要。”
韩子矶一愣,下意识地便答:“那是指未晚……”
答了还不如不答,未晚是他的家人,他便从来没有把她当做家人是么?所以在江山面前,他选择了抛弃她。
心里一阵绞痛,千秋没想明白,她不过就是当初偷了银子没撞对人,怎么就惹上了这么一个人?
突然觉得好后悔。
韩子矶也明白自己说得不太对,可是又不知道怎么解释。他心知千秋喜他爱他,所以难免对她就苛刻了些,总觉得这人爱着自己,那么为了自己,应该就能做出点牺牲。
父皇母后和未晚自然是他嫡亲的家人,拿任何东西都不能让他们深陷险境。可是千秋……
韩子矶低头反省,他也许只是熟悉她,算不得太多喜欢吧,不然司徒秀秀提出这样的建议的时候,他为什么还觉得挺划算的。
“淑贵妃算盘可能没打响。”千秋嘴唇苍白,慢慢站起来道:“想拿我当威胁你的筹码,却不知,若是你想反悔提前吞掉吴国,舍弃了我也是正常的。”
院子里的风有点冷,吹得她蓝色的宫装轻轻飘舞。自他上次亲手替她穿上那套宫纱之后,她就一直爱上了穿蓝色。
可是现在突然觉得自己很傻,怎么就没把人心看清楚,就提前早早地将自己的心交了出去?
活该现在难受伤心,都是她自找的。
轻嗤了几声,千秋朝韩子矶跪了下去:“皇上要臣妾做什么,臣妾自然只能领旨,一切由皇上安排便是。”
说完,也不等韩子矶开口,起身便进了内殿,牢牢地锁上了门。
帝王张了张嘴,他已经想好无数种来说服她的方法了,甚至忍不住要将自己心底藏着的打算告诉她。
可是千秋就这么跪下,说了那么一句话,便走了。
到底是换过身子的,他现在似乎完全能感受到千秋的心,疼得连他都皱眉。
他没有哄人的经验,想上去拍门,安慰她两句,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呆呆地在院子里坐了许久,才站在那门外道:“你不要难过。”
这笨嘴笨舌的,哪有朝堂之上半分的伶俐。韩子矶有些懊恼,却听得里头的人哑着嗓子问:“我说我难过,你能收回成命么?”
韩子矶一愣,沉默。
里头的人突然笑了,笑得嗓子哑哑的:“你走吧。”
既然已经成了定局,那还留这多余的安慰做什么。千秋埋在被子里,咬牙流了许久的泪。
老爹常说,会让女人哭的男人,都不是良人。他骄傲地说,以前从来没有让娘亲哭过,只可惜他们未能长相厮守。
而现在这石头,已经叫她疼得眼泪都要流尽了。她怀了他的孩子,本以为是好事,没想到却变成了他得天下的垫脚石。
到底是聪明睿智的少年帝王,拿一个女人和腹中胎儿,就可以换得吴国江山,这买卖真的不亏。若不是她爱他,其实她都该拍手叫好。
多好的决定。
原来以为的恩宠疼爱,心灵相通,不过都是她自作多情。
帝王与淑贵妃意见达成一致,韩子矶很快恢复了司徒秀秀的皇后之位,并令十万大军护送皇后回吴国探望病重的皇帝,姬贵妃随行。
明眼人都看得清这一场交易,只是有不少人唏嘘,那姬贵妃是向来得宠,又身怀六甲,没想到却被送去了吴国。
随行护驾的是裴禀天和楚越,楚越看着不紧不慢收拾东西的千秋,忍不住道:“娘娘,您真的就打算这么去吴国?”
千秋面色早已经平静,将几套黄的红的宫装都收拾好,银票也都揣好,淡淡地道:“不然还能如何?跟他吵,跟他闹么?你知道他的决定,是不折手段也要达成的。与其撕破脸,不如我自觉些。”
裴禀天看着千秋那肚子,眉头一直没有松开过:“路上颠簸,娘娘的身子可能受不住,皇上给您准备了一辆最好的马车,不会太过颠簸。”
“替我谢谢他。”千秋深吸一口气:“也谢谢他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