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付了少量定金,毕竟此番东西不少,自然是待我等运到幽州后再结清。”
一听这话,苏鹤就心道不妙,好心提醒道:
“前辈,务必让范阳军先给清货款,再交付物资,商队最好是到幽州边境就停下,派人与范阳军节度商榷,钱到手后商队再向前开进。”
公孙禄迟疑道:
“不至于吧……对方可是封疆大吏,岂会为这点钱财坏了自己名声?”
“我闻安禄山诡诈狡黠,又惯使钱财贿赂河北道官员,难保不会如此,前辈还是小心为上。”
公孙禄点头应下,转身领着商队离去。
苏鹤看出他并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里,不过也正常,对公孙氏而言,这不仅是一次交易,同时也是一次与范阳节度使交好的机会,岂会因他一句话而改变。
甩甩头不再多想,苏鹤向县城百姓问了问路,径直向县衙的方向走去。
到达县衙外,苏鹤此刻没有官身,不好从正门而入,便敲响了侧边的一扇小门。
小门吱呀一声从内打开,一个小幺儿探出半个身子。
“郎君找谁?”
苏鹤笑道:
“敢问王之涣王县尉可在这里?”
他是在来的路上打听到的此事,开元十四年的时候,王之涣由于遭人诬陷诽谤,辞去了官职。后于天宝元年,也就是三年前再度出仕,补任的正是文安县尉。
作为昔日的友人,又走到了此地,苏鹤自然是要来与之见上一面。
岂料小幺儿一张口就让苏鹤如遭雷击,“你说王县尉?一年前他就逝世了,乃是遭疾而终。”
苏鹤呆若木鸡,喃喃道:
“……逝世了?”
“是啊。”
那小幺儿脆生生道:“年前王县尉的尸骨被运回了洛阳北原下葬,本县百姓为纪念他,还在县城东郊为他立了一块石碑呢。”
苏鹤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县衙,一路浑浑噩噩,也不知怎么走到的文安县东郊。
站在王之涣的石碑前,苏鹤忽然想起玉门关前王之涣送他的《凉州词》,连忙从空明玉手链里找出来打开。
看着画卷上王之涣的字、王维的画,以及若隐若现的才气伟力,苏鹤不由得悲从中来,潸然泪下。
“季陵才五十岁啊,竟就这么……”
这一刻,苏鹤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逝者如斯。
若耶溪幻境的那三十年,于他只是一瞬,可对无数黎民世人而言,却是半生。
他也第一次萌生了畏惧之意,畏惧自己的死亡,也畏惧身边之人离他而去。
他开始渴望长生。
就在苏鹤独自伤感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阴笑。
“我当是哪个不要命的,敢坏天魔盟的好事,原来是当年岳州的那个小蝼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