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去岁积攒的余粮,在此前难民不断逃进城中后,很快就被吃了大半,剩下的粮草只够支应城中之人一月了。”
说到这里,许远有些如鲠在喉,停顿了片刻,还是咬牙说了出来,“若不管百姓,只供守军将士,或可多撑一段时日……”
雎阳本是小城,人口不多,但自安史叛军打破陈留,一路向东南方向攻伐以来,无数来自河南道其他州郡的逃亡难民都奔逃到了雎阳郡,城中人口迅速膨胀,很快就到达了三万多人。
当时,难民们逃亡至此时,张巡还在雍丘抵御令狐潮的进攻,尚未来到雎阳,而太守许远则认为,如果紧闭城门,放任难民们不管,那么流民很快就会演变为叛军的一部分,故而将他们尽数接纳到了城里。
但很快,许远就意识到了不对。
大量的逃亡流民入城后,难民与雎阳城中原有的百姓之间爆发的矛盾层出不穷,极大地加重了官府管辖的负担。
而最重要的就是,难民也都是要吃饭的。
共计三万余人的丁口啊,即便按照“一岁大口六斗,小口减半”的赈灾标准,每日都要吃掉八石多的粮食。
须知,这可是大灾之年的朝廷赈灾标准啊,对于那些需要守城作战的将士们而言,只吃那么一点是远远不够的,因此这还是往小了算得出来的结论。
好在此时距离安禄山称帝,仅仅一月不到,燕军围城也并没有那么久,雎阳还没有到粮草告罄的局面。
因此,历史上张巡杀其爱妾,煮熟犒赏将士;许远系其奴僮给士兵充作粮草,城中的麻雀老鼠及铠甲弓箭上的皮子被食尽的惨状尚未发生。
此刻听了许远的担忧后,张巡沉吟了一会儿,在书房里踱步起来,少顷,拿定了主意道:
“自即日起,城中流民发放的粮食减半,当日值守城池的将士们粮草不变,其余兵士则减为原来的七成。”
“另外,命除了登城御敌、搬运石块、滚木等守城器械的民夫外,其余百姓少动多歇,尽可能地多节省些粮食吧。”
许远领命,随即出府前去宣读此令。
此时此刻,雎阳城外,燕军营地的中军大帐内,主帅尹子奇正对着麾下的部将们大发雷霆。
“雎阳城内守军连三千人都不到,汝等各寨兵马就有五千人,日夜不歇地连攻了十几日,竟打不下来!某要汝等这些废物何用!”
部将们半跪于地臊眉耷眼地停训,他们纵然心中不忿,但确实也无可奈何。
张巡用兵如神,战术不可与常人相比,账内的每一个将领都吃过张巡的亏,连带着各部的士卒们也都对张巡起了畏惧之心,在此情形下,又如何能那么轻易地攻下城池呢。
因此面对尹子奇的破口大骂,众将只得无奈地听着,全然没有辩白的理由。
良久,尹子奇许是骂累了,便臭着脸坐了下来,而一旁的偏将则趁着主帅喝茶水的时机,连忙上前轻声询问道:
“将军,出兵前说好的粮草半月一发,可如今二十日过去了,洛阳的粮草还未送到军前,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