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是昨天见到的江小子，他脚下还蹬着车子，冲江辰憨厚笑着道，

“是江辰啊，叔赶着去给你婶子送饭，有空去家里坐坐，小易不在家，飞扬在家呢。”

“好，爱国叔你去送饭吧，回头我去找飞扬玩儿。”

车里正低着头抚摸玉佩的何君竹，听到这对话，整个人一僵。

随后她猛地打开车门，抬头看去。

这一停顿的功夫，江爱国已经说完话，转头继续骑车。

何君竹只看到了一个侧脸。

但这就够了。

足够何君竹看到，那就是江爱国，跟她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的照片上一模一样。

何君竹几乎是有些踉跄地朝前追了几步，口中喃喃道：

“爱国……”

徐外婆吓一跳，赶紧追上来。

看见何君竹眼眶通红，一脸失神，连忙用力扶住她：

“君竹，君竹你这是怎么了？”

何君竹被徐外婆半抱住，下意识挣扎了下。

她盯着江爱国的身影，眼睛一眨不眨，直到他骑着自行车在前头转弯。

何君竹以为她会什么都不顾，直接跟着江爱国，可其实，她却很快冷静下来。

应该说，从在江易那里看到了江爱国的照片到现在，她从来没像是此刻这样冷静过。

用力擦了下眼睛，左手还紧紧握着玉佩，何君竹深吸口气，笑着道：

“我没事，嫂子，咱们先去见孙护士吧。”

爱国那孩子什么都不知道，没必要因为她所谓的“眼缘”，就被她这个疯子给吓到。

何况，她也说不清缘由。

总觉得这次来B市，会有不小的收获。

既然如此，那就先去见孙护士吧。

也许之后见江爱国，对她来说也是一种收获。

“好。”

徐外婆朝远处看了一眼，到底什么都没问。

倒是带着他们去孙茹家的江辰，他听到了何君竹追上来叫“爱国”，震惊得差点叫出来。

这会儿，他竟然想起之前钢铁厂家属院里，都说爱国叔不是江家亲生的。

难道、难道爱国叔是崔家的孩子？

不不不，他在胡思乱想什么。

江辰连忙收回心神。

到孙茹家的时候，家家户户正好都在吃晚饭。

杜相宜今天来小姨婆家蹭饭吃，刚咬了口鸡腿，听到有人敲门。

连忙举着鸡腿，小跑出来道：

“请问你们找谁？”

何君竹经过这一路，已经恢复了平日的优雅。

她将早就准备好的纸条拿出来，一边递给杜相宜，一边笑着开口，很是温和道：

“小同志你好，我找孙茹孙护士，能不能请你帮我跟孙同志说一声，就说我姓何，叫何君竹，是从京城来的。”

“还有这个，也请帮我拿给孙同志看看，就说，我的身份和来意，这上面写得很清楚，希望孙同志看了之后，能跟我当面聊聊，好吗？”

“啊，好，好啊。”

杜相宜听得都愣了。

傻乎乎点了点头，才忽然反应过来。

孙护士？

她小姨婆当护士，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这位长得好看的奶奶，刚才竟然说要找孙护士？

杜相宜忽然想起来，之前江易也来找过她小姨婆，也问过她小姨婆当护士的事。

她猛地一把关上门，朝屋里跑去。

一进门，就惊呼道：

“小姨婆，有个叫何君竹的奶奶，专门从京城来找你，她还叫你孙护士，小姨婆，她是谁啊？”

孙茹听得脸色一变。

何君竹？

那不就是当年冤枉她偷首饰的，那个疯子的大嫂？

之前江辰几次替崔老何君竹递话过来，孙茹都完全不为所动。

她那时候才多大，还是个小姑娘，抱着一腔热忱，却被那疯女人害得再当不成护士，隔了足足四十年了，现在来跟她说道歉，有用吗？

孙茹冷笑一声：

“去告诉她，不见，别说从京城来，就是从国外来，我也还是不见！”

——

“崔老，直接回大院吗？”

司机开车之前问道。

何君竹不在家，崔老干脆在单位食堂吃的晚饭。

本想点头，忽然看见前面有个人影很是熟悉。

竟然是崔志杰？

崔老摘下眼镜，按了按鼻梁，突然开口道：

“去第四机床厂。”

司机自然知道，那是崔志杰工作的地方。

他也看到了崔志杰，有些不解崔老如果想见儿子，为什么不干脆叫住崔志杰，但他什么都没说，直接开过去。

崔志杰到厂门口，正赶上门卫大爷在跟老伙计唠嗑。

第四机床厂虽然只是普通工厂，但当年的厂长很有本事。

崔老虽然知道自己儿子能力有限，但毕竟是亲生的，也想他能过得好，当初让他考这个厂，也是仔细比较过的。

厂里有保卫科，门卫这里其实就是个摆设，给打电话的人做个登记啥的。

门卫大爷看见崔志杰，赶紧笑着打招呼：

“呦，崔同志来上班了，这是自己带饭了？家里做的确实比咱厂里食堂的好吃。”

“是啊，我说不用，我岳母非得让我带，怕我饿着。”

崔志杰嘴上显摆着，暗地里却忍不住皱了眉头。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往常他上夜班，岳母都是主动给他准备好饭菜，今天要不是他问一句，岳母都没给做。

而且往常带的饭里至少有两个鸡蛋，偶尔还有点肉，今天却只有一个鸡蛋。

崔志杰想着，脸色冷下来。

他倒是不怪岳母小气，董家有啥好吃的一直都紧着他，肯定是因为崔家那头最近什么都不给。

崔大军和何君竹只顾自己吃香的喝辣的，看着他这唯一的儿子，跟岳母一家吃糠咽菜，还指望他养老？

眼看崔志杰冷着脸过去，老伙计赶紧八卦道：

“崔志杰来干什么？上夜班？他不是跟他们主任闹着，说啥往后都不上夜班吗？听说还把他爸崔老给搬出来了。”

小轿车在离第四机床厂还有些距离的地方就停下了。

崔老慢慢走过去。

原本只是想知道，这个儿子虽然不上进，但只是当个工人，应该不会像是崔令仪那样，哪想到刚走到跟前，就听到这样几句话。

他愣在原地。

门卫大爷晚饭喝了点小酒，这会儿脸上有点红。

听人一问，他立刻语气带着炫耀道：

“搬出他爸咋了？人家背后就是有人啊，没看他只是个小组长，他们车间主任都不敢跟他吵。”

“你是不知道，就上次，咱们厂里体检之后，崔志杰他姑姑来了，他姑姑穿得那个贵气呦，还专门问崔志杰身体怎么样。”

“据他姑姑说啊，崔志杰他爸妈对他很好，只是崔志杰跟家里不亲，心都在岳家那头。”

老伙计一听，顿时忍不住道：

“这不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吗？”

“那可不一定。”

门卫大爷忽然一脸神秘，左右看看，这才凑近老伙计，小声道，

“我跟你说啊，我觉得那崔志杰，可能不是崔家亲生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