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该感谢你当时让我自爱点。”方晴好看着她安静的眉眼,如释重负般把话说完,“你都留不住他,我更不可能了。但是陈溺,你是不是放手得也太快了?”
陈溺微微弯眼:“有没有看过《小王子》?”
“嗯?”
“书里说:如果你要驯服一个人,就要冒着掉眼泪的风险。”她唇角弧度微翘,笑得温柔,“我不想再掉眼泪了。”
说来,离美国那批学生只剩半学期回国的课程时,江辙倒给她打过一次电话。就在那张和金发女孩的合照没两天,他主动提了一嘴那是他小姑。
其实陈溺压根没想问,也没刻意朝那种关系想过。
他艰难别扭地说着想挽回的话,大概把生平骄傲纨绔的气性都丢到了脚底。
而彼时她的动摇情绪早已经渐渐冷却,耳边放着歌。
“其实你我这美梦气数早已尽,重来也是无用”。我想了一千遍一万遍我们在一起的样子,又觉得再也不要和你在一起了。
没办法拥有的人,该及时道别。
她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教一个人去认真专心地爱人。
江辙活得太自由也太冷漠了,像只四处流浪从不愿意停下的无脚鸟。
见到好玩能逗弄的陈溺也只是带着她一起乱撞乱飞,所以他从没想过能被留住。
江辙浪荡又自私,可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一样能收放自如、及时抽身。
他用听着可怜的语气挽求她,他太孤单,日子过得乏味枯燥,所以再多陪他走一段路吧。
陈溺只能拒绝。不走了,不敢走了。
十七岁再遇见他时没想过会没结果地牵扯这么久,此后山长路远,她就陪到这。
那通电话成了他们之间最后一次的联系。
他还是有着顽劣长不大的孩子气,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就迅速挂断,连句虚伪的祝好都不愿意听。
他们两个人,分不清到底是谁更狠心。
收场不够成熟,分开时的坚决也显得潦潦草草。
后来,到陈溺升入大四那年,去留学的那批人回来了一半。另一半人留在那继续读研,其中包括江辙。
也有人说江辙不会再回国了,他家有往美国发展生意的打算。围绕上他,总是有太多传言。
一年多过去,已经没人再提起他们这段超出众人预期的恋情。
大家都以为她也淡忘,可陈溺还是会常想起他。痞坏颓冷的、轻易又随意地进入一个人的心。
她没有像最开始那样的决心,以为自己能不那么难受。有时心烦意乱,她会拿着三块钱随便坐上一辆外线的公交车。
车窗打开,脸颊迎面贴着温热料峭的海风。
艳阳高照的日子里,她听见广场上帅气的流浪歌手在弹吉他,看见海鸥轻轻掠过不起波澜的水面。有小朋友在路上放风筝,骑着机车耍酷快速驰远的年轻大男孩,后座的女生捧着一杯奶茶搂住男生的腰。
两边的梧桐树高而茂密,阳光从青绿色树叶的罅隙穿透,斑斑点点地洒在斑马线上。
大四的下学期,娱乐新闻里说「落日飞鸟」里的笋子结婚了,他们很久没再出过新的专辑。
而陈溺的耳机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早就变成了某人爱听的周杰伦和陈奕迅。
在克制不住想念的时候,她会频繁安静地路过篮球场,坐在三食堂,途径教学楼……这座校园的每个角落都有他们曾经在一起过的痕迹。
理智知道不应该,感情上却又迟迟放不下。
她比从前更努力学习,听从傅斯年的建议准备考公。让自己充实起来,不慌不忙地遗忘,过回像以前一样的生活。
日子机械地往前走,终于也到了毕业的拨穗典礼上。
从校长手下低过头,又和同学们拍完照。陈溺见到了来给她送一束白色蔷薇的人,居然是项浩宇。
他说是替人来送花。
于是陈溺问他路鹿还好吗?大四开学没多久,路鹿的姥姥去世,她家里据说还出了些问题,休学后也不常联系。
大家都长大了,也就自然而然走散了。
这天晚上的聚餐,所有人都在风华正茂的年纪里喝着各奔东西的酒,巴不得醉到地老天荒。
离校那天,陈溺把手机卡销了,买了张机票。她是第一次从这儿坐飞机回家,才发现原来从安清回到南港只要一个半小时。
以前不觉得这段路程这么短,就像她曾经也以为很多事能比她想象得要更长远。
登机口那的广播在放一首粤语老歌,叫《绵绵》。歌词让陈溺想到曾经的暧昧期到热恋,没想到已经是两年前。
或许不会再回到这座城市了,也不会再等这座城市的红绿灯亮起。
她在几万英尺的高空上很平静地哭了一场,谁也没惊动。
好的坏的,难忘的难过的。最终不过是像当初那样淋一场大雨,高烧终会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