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你抬头看看这天,有余晖晚霞,景多好。”
倪香垂眸,看到他额角累出的密汗,趴在他背上,没吭声。
进公寓的时候,怕被人看到,倪香就想要下来,他又没让,直接让她刷卡进门,背着她上了楼。
到了十楼,问她要了钥匙开门,推门走进去把她放在了沙发上。
她家里比前两天稍微乱一些,仔细打量,发现了客厅中央的行李箱。她应该是打算近期要搬出去,房间比较空,有很多搬家用的纸箱立在玄关处。
陆飞按住她的腿去脱她的鞋,但倪香不是很情愿,就想躲,他手劲大,一把将她按住了,“别动!”
扯掉她的鞋,陆飞隔着袜子给她揉了揉脚踝,“这有点肿,家里有红花油吗?”
倪香的目光穿过它,落在身后电视柜上的医药箱。
他走过去把箱子拿过来,在里面翻了一会,找出来一瓶正骨水,他没回头,认真看着说明书,命令说:“把袜子脱了。”
倪香跳下沙发,踩着地毯站了起来,对着他活动了一下双脚,“我真没事,”说完这话,她眉头微微一蹙。
陆飞回头,看着她抿了抿薄唇,指着她身后的沙发,脸色不善,“来,你给我坐下。”
打开正骨水的盖子,陆飞过来弯腰扯她的袜子,“给你抹药。”但倪香没让,她接过他手中的药瓶,“我自己来。”
陆飞抬眼静静看着她,盯了有五六秒,起了身,也不勉强她,径直走进厨房。
她以前经常崴脚,知道稍微揉揉就会好,往手上倒了点正骨水,袜子半脱,用力搓了搓脚踝,听见陆飞在厨房说话。
“你家有冰块没有?”
“没有冰块。”倪香这才明白他去厨房做什么,“但是底层有雪糕,那个…可以代替的吧?”
她冰箱里囤了不少的冰激凌、雪糕和冰棍,陆飞挑了一个比较顺手的拿出来,又去洗手间认真挑选了条薄毛巾后才向她走过去。
“你记不记得咱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不小心撞了你,结果你把脚崴了,第二天你就退出了平城分区的舞蹈大赛,因为这事儿,你有好几天没搭理我,我那会,每天慌得不行。”
陆飞一边说着,在她身侧坐下来,用毛巾包住冰棍,看到她还没脱袜子,有些不耐烦,按住她的腿把脚上的袜子扯了,还没注意看,就被倪香一把推开手,拿走他手里的毛巾,转身背对着他,“我自己敷。”
她讲话带着一股子赌气的态度,让他有些无从下手,盯着她倔强的背影,陆飞叹了口气,也不勉强她,“那你自己敷。”
他摸到沙发上的钥匙链,顺手扔在茶几上,起身把刚才不小心撞倒的垃圾桶扶起来,自顾自地说,“其实我们认识的那段时间,我的日子过的挺恍惚的,甚至是有些抵触去想以前发生的那些事。。”
“不过唯有一件事我记得特清楚。”
“我真正去了解关注你,应该在我报志愿的那几天。”
倪香背脊一僵。
陆飞摸着下巴,目光望的很远,像是在回忆:“我真没有想到你会为我跑去码头吹风,那个时候,应该是我这辈子最狼狈的时候。”
“装卸工嘛,一天能赚两三百,但是又没有地方睡,就住在码头上的一条破货船里,那船很旧,里面也不能洗澡,才做了几天工,身上已经沾上那股子臭鱼烂虾的腥臭味,几乎是有点崩溃了,那时候每天有有种跳进海里一了百了的冲动。”
陆飞转过头,看着她的背影,笑着说,“幸好啊,你来了,你为了让我上学,还跟我玩老虎机打赌”
倪香的双肩微颤,又听到他说,“好吧,我承认,我虽然没有姐姐,但从来没想过把你当姐姐,可能就是不爽吧。”他停了好几秒,接着说,“其实是从你送我那两件衣服开始,我就对你的感情就不一样了。”
“我就挺烦那什么叫封斯年的,他都那么老了,还想占你便宜,后来知道你们没什么事,等我先主动出击的时候又知道你们后来真的在一起了。”
说着,陆飞靠在沙发上,抬手摸了下脸,后知后觉发现她安静的不像话,便倾身过去拨她的肩膀,“嗳,你看看我呗,我在跟你分享我的心路历程。”
倪香肩膀一缩,躲开了他的手,安静的空间里传出细微的抽泣声,那声音很小,更像是幻听。
陆飞以为自己听错了,起身走到她身侧,弯腰歪头瞧她,却看到一脸泪痕。
陆飞有点被吓到,脸上的笑都僵住了,表情一变,视线落在她的脚踝上,一屁股坐下来,他去看她的脚,声音不自觉柔下来,轻声询问:“怎么了?脚疼?”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倪香脑子里就全剩下‘委屈’二字了,她其实也不是很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掉眼泪,总之是听了他那番话之后,眼泪就有些控制不住地扑簌扑簌往下掉。
其实她不是很记得自己给他买过衣服,但是他提到报志愿、码头、老虎机这几个字眼,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她内心的复杂情感,陆飞实在体会不到,以为她是因为脚踝痛,就赶紧拿冰棍给她敷了敷,“别哭了,我看不是很肿,应该不会影响到你跳舞,我学过手法,一会给你多揉揉,保证明后天给你治好!”
他在尽量哄,可她还是哭,陆飞有点实在没法,微微蹙眉,突然察觉了什么,“不是因为脚疼哭。”他倾身探究地打量她,“你到底怎么了?”
“来。”他拿纸巾擦掉她眼角的泪痕,正色:“跟我说说。”
他的声音很轻,又很低,一张口,她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跟着震,抬眸,水汪汪的眸子跟他四目相对,卷翘的睫毛被濡湿,黏在了一起。
倪香揉了下眼睛,说:“我后天房租就到期了。”
陆飞安静地看着她,认真聆听。
“但是我还没有收拾好行李。”她的嘴巴不自主地撅起,想起房子的问题,她的委屈一波接着一波,“我没有租够房期,押金可能不会退给我,更关键的是。”
倪香看着他,可怜兮兮地说,“合适的房子还没有找到。”
那双像受伤小兽的眼神真的让人有点受不了,仿佛有一只手,没有在抓你,也没有在挠你,却在你毫无防备时逐渐地在刺痛你的心,无形的,最为致命。
“别哭了。”他很利索地起身,扭头打量了一下房间,“我当是什么事儿,不就是搬家收拾行李,我帮你收拾,还有那房子,我租住的那一片房子很多,而且便宜,你要愿意,我明儿个不上班,就帮你搬家,然后带你过去看看怎么样?”
“好了,别哭了,你眼睛都肿了。”
“脚肿了,眼睛也肿了,再这样下去,真不好看了。”
话音落,那人消声。
不哭了。
……
她的行李的确是有点多,都是一些乱七八糟奇奇怪怪的东西,陆飞收拾的时候有点怀疑人生,因为很多东西,他是一次都没见过,也不知道是什么,但就是很占空间,她比较收集一些小物件玩具,铁架上摆的满满的一片。
陆飞盯着那些小玩意,提议:“你这些东西,可以拿到鬼市上摆摊卖,感觉能卖不少钱。”
倪香听到这话,立即过来把东西护住,“不可以!”
他就笑,“行行行,你留着。”接着又小声喃喃自语:留着也没地儿放。
等把行李收拾地差不多了,陆飞拿胶带封箱,肚子在咕咕咕的唱空城计。
倪香看他一眼,把手里的书扔在箱子里,指着冰箱,“那里面有面和蔬菜,你要不要自己做着吃点,或者打电话叫外卖。”
陆飞拍了下腿上的灰尘站了起来,“嗳,我收拾这么久,你可终于良心发现我还饿着肚子呢。”
倪香看着他,轻轻地切了一声。
见她这副表情,他走过去跟她理论,“嘿,我在你单位大堂等你一天知道吗,看你绷着个脸,中饭都没敢吃,生怕自己不留神没注意到你离开,回来还得给你收拾行李,你说说,我这么辛苦,还饿着肚子,是为了谁?你个小没良心的。”
说完,陆飞就哼着曲去厨房找菜,冰箱里的食物放的有点久,因为倪香在家几乎不做饭的,翻找了一会,他只拿出一些鸡蛋和面条。
“鸡蛋面怎么样?”
倪香扶着墙走进厨房,“你做你的,我晚上不吃的。”
陆飞弯腰在橱柜里找铲子,说话的时候也没看她,“那不行,多少吃两口。”
他切洋葱的手法还算是比较熟络,这让倪香有些新奇,陆飞穿上围裙转身向她扬了下眉,“你觉得我怎么样?”
等了半响没听到她有反应,陆飞的心坠了坠,自嘲地笑了下,打开油烟机,抬手向后挥了挥,“行了,脚疼就乖乖坐着去,做好了叫你。”
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倪香手扶住厨房的门框。
他刚刚本想试探一下她,但是久久不见她接话,以为没戏了,没料到她会有回应。
小声说,“我觉得你……”
听到她说话,陆飞打蛋的手一顿,屏住呼吸,连吐气都变得小心翼翼。
“我觉得你太瘦了需要增肥。”
“……”轻叹了口气,他失落地敛下眼睫,低头,把打蛋器放在一边,准备热水煮面,走神的空隙,又听到她说:
“不然以后怎么背我。”
“我刚刚都怕你把我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