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我欲以此法,去救治一位后辈的至亲。
她哀求我莫再自损生机,说这是饮鸩止渴的邪法,说这是有悖天理的毒术,说她不愿用一位至亲的牺牲,去换另一位至亲的性命。
……那时我才想起,在我师辞世之际,我心中的痛楚与病榻前的家眷又有什么分别呢?
因这契约而早逝的一条条性命,又何尝不值得挽救?
我不禁思考,这份契约于我们而言,究竟是药,是毒?
我余下的时日,已不足以找到答案。
我将这一问与长生一起托付给你。
惟愿你能寻到,解此症结的医方……』
一阵折磨过后,白术全身湿透,脸色苍白如死灰。
他呕掉卡在喉咙那几口血,扶着床头坐直身子。
“白先生!您没事吧?!难道是病症又发作了吗?”
房间外传来阿桂焦急万分的声音。
“哎呀!我现在就去给您熬一碗药汤。”
“不用了……我没事。”
白术声音沙哑地回道,然而阿桂已经离开去熬汤了。
“长生?”
见久久没有回应,他这才想起长生今天跟她的老友出门了。
白术惨淡一笑:“也好,要是被长生看见,她肯定又要嘶嘶吐着信子唠叨一番吧。”
嗯,长生什么时候喜欢开始唠叨自己呢?
白术不禁想到。
哦,就在师父的墓前,那是她第一次唠叨自己。
……
“一次又一次……无论我怎么给他们提醒,为他们调理……都改变不了这结局……”
“你呢?可有答案了吗?”
长生挂在白术脖子上如是问道。
“我若放弃契约,无人共生,你会如何?”
面对白术的发问,长生沉吟了一会。
“嗯……大概会趁最后一点时间,去看戏……算了,回药君山睡一觉,然后就能见我的老朋友跟你的师祖们了。”
“那就不必再考虑了,既然眼前就有一条值得挽救的性命,我又知道挽救的方法,还有什么不救的道理?”
长生叹了一声:“……唉,又是一样的答案。罢了,闭上眼睛……这份契约,不知还要再传多少人?”
“——不!我会成为……最后一任契约者。”
……
嘭!
紧闭的房门被七七一脚踹开。
七七双手捧着碗递给白术:“白先生……汤。”
“好的七七,谢谢你。”
白术端起七七送来的阿桂熬制的汤羹慢慢喝着。
一勺接着一勺,双眼一刻不离,像是从碗底看到了很多春花秋叶。
一缕一丝,柴米油盐。
人生亦如汤水,熬着煮着。